吱呀——

牢門開了，一名太監從外頭走進來，三下兩下，除去魏瓔珞上的鎖鏈：「你可以走了。」

「什麼？」關在對麵的劉嬤嬤大，雙手抓住鐵柵欄，不住搖晃道，「怎麼可以出去，我呢？」

魏瓔珞轉了轉有些痠痛發紅的手腕，一言不發的出了門。

沒有多問什麼，如果對方不想讓知道答案，那麼問了也沒用，如果對方想讓知道答案，那麼很快就會知道答案。

事實也的確如此。

魏瓔珞回到永巷，發現早已有人在那等著。

「富察傅恆。」魏瓔珞停下腳步，著對方，「你做了什麼？」

皇帝不會無緣無故的放人，能出來，肯定是因為有人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瓔珞。」傅恆聲音極輕地說，「我要迎娶爾晴了。」

太還沒有落山，夕斜照在魏瓔珞肩上，魏瓔珞卻覺得渾發冷，就彷彿落在肩上的不是夕，而是紅的雪，沉甸甸的累在肩頭，滲骨髓的冷。

「是嗎……」忽然轉，夢囈般喃喃，「你要娶爾晴了。」

「瓔珞！」傅恆上前一步，拉住的手，卻被用力甩開。

傅恆眼中閃過一痛，言又止了半晌，最後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隻香囊，道：「我是來還你這個的。」

魏瓔珞慢慢轉頭，麵無表地看著那隻香囊。

七夕之日，定之。

「你不要了？」魏瓔珞慘笑一聲，「那就丟了吧！」

一揚手，將香囊從他手中拍飛出去，兩人旁就是水，香囊落進臭水裡，水麵鼓起幾隻泡，香囊漸漸沉到底。

「你從前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語，聽得多了，我一不小心都信了。」香囊沉到底，魏瓔珞的心也沉到底，「所以，皇上問我時，我不解釋，因為那是事實，即便嚴懲，我也願意承擔，我以為……你會跟我一樣的……」

「瓔珞……」傅恆神更痛，他向前一步，似想重新抓住對方。

「你想說你有苦衷嗎？」魏瓔珞卻開始步步後退，搖著頭道，「理由千千萬萬，結果卻隻有一個——你要娶爾晴了，對不對？」

人，總是心口不一。

上說著足夠冷靜的話，心裡卻在哀哀哭泣，無聲的祈求：「解釋啊，快跟我解釋啊，無論你有什麼樣的苦衷，我都能諒的……」

可是等來等去，卻隻等來他一個沉甸甸的：「……對。」

魏瓔珞急忙抬起頭，隻有保持這個姿勢，眼淚纔不會當著他的麵落下來。

「好，我知道了。」笑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轉離去，貌似決然，但離去的腳步卻很慢很慢。

慢到就像是故意在等待，等待他反悔，等待他追上來。

可他沒有。

傅恆一直站在後，默默目送離開，直到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緩緩

緩緩踱到水旁，乾淨的手指毫不猶豫的進臭水裡，從一堆泥濘汙穢中掏出香囊，然後毫不嫌棄的將之在心口，表極為悲傷。

夕西下，辛者庫宮所。

「魏瓔珞呢？」袁春推門而，目在裡頭逡巡一圈。

裡頭的宮們楞住，錦繡急忙反問道：「魏瓔珞？不是被關進慎刑司了嗎？怎麼，又給放出來了？」

袁春不聲地了對方一眼，也不做解釋，徑自離開。

以他對的瞭解，若是沒有回宮所，那必定隻有一個地方可去了。

袁春很快來到倉庫中。

黴味，灰塵，黑暗，撲麵而來，袁春踱至倉庫最裡側，朝窩在牆角的那人道：「怕被人看見你哭的樣子？」

魏瓔珞背對著他：「……我沒哭！」

袁春也不揭穿，隨手點燃桌上一隻銅製燭臺，幽幽燭火照亮他的手指，照亮他修長的側，照亮他另一隻手中提著的紅木食盒。

揭開食盒，最上層是梅花烤，第二層是清炒木耳，第三層是粒粒如珍珠的貢米粥，第四層是一碟灑滿霜糖的雪花糕。

「慎刑司可不是好地方，你被關了一整天，什麼都沒吃吧？」袁春淡淡道，拿起一片雪花糕遞過去。

魏瓔珞別過臉，不理不睬。

「怎麼？」袁春的聲音裡帶上一嘲諷，「被富察傅恆拋棄，就遷怒於我，遷怒於你自己，魏瓔珞，你就這點出息！」

富察傅恆四個字就像一針，刺得魏瓔珞跳了起來，看向袁春，眼中布滿蛛網般的：「你說什麼？」

「不聽？」袁春冷聲，「我還偏要說，你一次次拒絕富察傅恆，不過是故作姿態，實際上喜歡他喜歡的要死！」

「住口！」

「而富察傅恆對你呢？他是名門貴公子，從小沒什麼得不到，偏偏隻有你，總是拒人於千裡，所以，你越是退，他越是你！可那又如何？」袁春嗤笑道，「最後他還不是要娶別人？所謂的真，不過是一場笑話！」

「夠了！」魏瓔珞忍不住捂住耳朵，「我不聽！」

袁春卻極殘忍的將的雙手扯下來，在耳畔，聲道：「魏瓔珞，你從來心高氣傲，自以為是，第一次在男人上挫，是不是很心痛，很難過？我告訴你，上天就是這樣不公，不管你們如何相，你這樣的出，註定不能堂堂正正嫁富察家，永遠不能！」

「閉！」魏瓔珞掙開他的手，掌高高揚起。

「你要打我嗎？」袁春也不躲，隻是靜靜看著，「生生拆散你們的是乾隆，主放棄的是富察傅恆，而我呢！我一直站在你邊，為你著想，生怕你到一點傷害，你卻要這樣待我？」

魏瓔珞楞楞看著他。

「我是你的義兄，你的保護者，天下最關心你的人。」袁春上的臉頰，聲音極溫，甚至帶著一心疼，「這一掌，你真要打下來嗎？」

這一掌最終卻沒有落下，落下的……隻有的淚水。

「好了好了。」袁春擁懷，安道，「瓔珞，不要為了拋棄你的人哭泣，這樣隻會讓別人笑話，本於事無補。」

「可是……」魏瓔珞在他懷中哽咽道，「我難，我真的很難……」

「那不過是一時的。」袁春著的頭髮，如安如告誡，「瓔珞，你最大的錯誤，在於有了冰冷的外表，卻沒有同樣冰冷的心。這樣的你，容易惹人誤會，還會傷害自己。真的太笨，太笨了……」

魏瓔珞哭了許久才停下，夜已深，屋外響起蟬鳴，屋響起魏瓔珞肚子響的聲音，讓忍不住紅了臉。

袁春這一次沒有取消，而是親自端起清粥，一勺一勺餵給吃，魏瓔珞吃了幾口，忽然道：「哥，你真好。」

「現在知道哥的好了？」袁春笑道。

魏瓔珞點點頭，輕聲道：「哥，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宮呢？」

袁春怔住。良久才淡淡道：「我忘了，我很小的時候就了宮，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是嗎……」魏瓔珞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吃過飯之後，魏瓔珞將腦袋往他膝上一枕，喃喃：「我想睡一會。」

「睡吧。」袁春下上蓋在上，「哥哥在。」

魏瓔珞嗯了一聲，慢慢閉上眼睛。

在牢裡不但沒吃好，似乎也沒睡好，提心弔膽到今日，總算能夠安安心心合一次眼。

黑暗中，袁春靠牆坐著，右手慢慢的頭髮，直到小小的鼾聲響起，他才輕輕道：「其實我沒忘，我什麼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