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神爽，與魏瓔珞冰釋前嫌之後，弘曆連著好幾天喜形於，便是旁小太監出了錯，將茶水潑在他上，他也不生氣，還和悅的李玉不要罰他。

或道喜事雙，這日他正於養心殿理政務，忽見李玉匆匆從外沖。

「皇上！」李玉行禮道，「金川大捷！富察將軍親自督師，攻下金川數座碉堡！」

弘曆立刻站了起來，麵喜：「真的嗎？金川勝了，傅恆勝了！」

李玉：「是，金川土司莎羅奔上了請降表，大軍即刻便會班師回朝！」

「好！好！好」弘曆連著說了三個好字，「朕的眼沒有錯，傅恆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傳旨，著傅恆先行回京述職！」

這場仗打了足足有兩年，傅恆回府時，富察府的人險些認不出他，當年如一滿月似的翩翩佳公子，如今不但黑了，也瘦了，風塵僕僕的模樣，比起滿月，更似大漠孤煙。

「傅恆，傅恆！」老夫人快步衝出，的眼睛愈發不好使，人明明在麵前，卻看不見，一雙手不住往四周索，「你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額娘！」傅恆忙手扶住。

老夫人順著他的手，索上他的麵頰，漸漸認出是兒子的容，眼含熱淚道：「一走快三年，你可算是回來了，兒啊，你瘦了……」

「回來就好。」爾晴一華服，語笑嫣然地走來，「以後別再離開了，免得額娘跟我都牽腸掛肚。」

一見是，傅恆的麵立刻沉下來：「你怎麼在這？」

老夫人雖看不見，但聽出他緒不對，便略帶責備道：「你走一走，丟下媳婦兒不管，可憐一個人大著肚子，險些難產而亡，若非我強行命人破開那幢樓，你就要害我沒了孫子！」

傅恆無於衷道：「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老夫人也不曉得他為何這樣的態度，他待誰都好，偏待爾晴猶如仇人，勸了許多次，卻沒半點用。兩人就像一麵打碎的鏡子，哪怕強行拚湊在一起，裂永遠都在。

如今隻能盼著那個孩子，能讓這兩人破鏡重圓。老夫人道：「好了，來見見你的兒子吧，福康安……福康安……」

人群分開，一個小小的男孩朝他們走來。

約莫兩三歲，上穿著錦花藍袍，頭上一頂寶蓋帽，帽上一顆漂亮的東珠，流四溢。這孩子走到傅恆前，昂起頭，怯生生看著傅他，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像極了他記憶之中，年時的弘曆。

傅恆隻覺得心中被針一刺，飛快的轉過頭去：「額娘，兒子還要宮述職，不能在家裡多待，晚上再回來陪額娘敘話，好不好？」

國事家事，於富察這樣的人家，國事總是大過家事。老夫人隻能點點頭允了，臨行之前還不忘囑咐道：「你早些回來，別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國家大事上，偶爾也要些時間出來，陪陪你的妻子，還有孩子。」

傅恆勉強點頭，卻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那對母子，送走老夫人，立刻就要啟程離開，彷彿後追著兩頭洪水猛。

「站住。」其中一頭住他。

見傅恆腳步不停，對方索小跑而來，攔在了傅恆勉強。

「傅恆。」爾晴妝容緻，但再厚實的香，再濃艷的胭脂，也遮掩不住笑容藏著的惡毒，「這可是你的兒子，怎麼不好好看看他？」

一邊說，一邊將福康安推上前。

傅恆再一次別開眼去，實在不想看見那對悉的眼。

「你可知，我險些難產，死在閣樓裡。」爾晴笑道，「如今你見了我，連半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嗎？」

傅恆冷冰冰道：「樓裡有大夫與產婆。」

他恨出軌，恨算計弘曆，乃至於懷上了一個忌的孩子。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殺之滅口，仍舊好酒好菜的養著，一應用度上也沒虧欠，隻從上取走了一樣東西——自由。

爾晴卻隻記得他取走了自己的自由，不記得他給予自己的一切。

或許在看來，傅恆永遠是虧欠的，所以理所當然可以向他復仇，可以向他索取一切。

「我更需要丈夫的關心。」朝傅恆挨近一些，向他索取自己最的東西——。

傅恆卻手將推開，淡淡一笑：「從你做下那件事起，富察傅恆就不再是你的丈夫。」

爾晴沉默一瞬，對他笑：「傅恆，你不會對我如此無。」

「你覺得我留你下來，就是對你有？」傅恆看著，眼中半點愫也沒有，目緩緩轉到福康安上，複雜難言，「不過是為了這個孩子罷了……你既然生下他，就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從今往後，別再自取其辱。」

福康安哆嗦一下，將小小的子藏到爾晴後，然後探頭探腦地打量他。

傅恆看著這個孩子。

他沒有辦法給他父，他甚至不知道日後要用什麼樣的目看待他，心裡嘆了口氣，傅恆轉要走，背後爾晴忽然冷笑一聲：「富察大人，現在宮是急著見魏瓔珞麼？」

傅恆沒有理會。

「哎呀，瞧我這張！」爾晴的聲音放大了些，「我怎麼能喚魏瓔珞呢，我應該尊稱一聲令嬪娘娘！」

傅恆腳步一頓，猛然回首：「你說什麼？」

沒急著回他問題，爾晴彎下腰，將躲躲藏藏的福康安抱在懷裡，一大一小，兩頭洪水猛一起朝傅恆看來，無法言說的屈辱，無法言說的難堪。

「我給你的難堪，福康安給你的痛苦，似乎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魏瓔珞。」爾晴笑道，「瞧瞧你，臉都白什麼樣子了……你不是要見嗎？快去呀，去延禧宮裡找，去麵前跪著，去喊令嬪娘娘。」

一句句話，一個個字，都如刀子似的紮進傅恆口，讓他失過多，遍鱗傷。「我不信。」他閉了閉眼，又咬牙睜開眼，「你騙我！」

他有些腳步踉蹌的逃離，翻上馬，快馬加鞭沖宮門。

宮中不能騎馬，他下了馬，手裡韁繩丟到門衛手中，然後急匆匆往宮裡麵跑，卻不是去養心殿的方向。

「傅恆！」一隻手拉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瘋了？」

傅恆回頭看著對方：「放手。」

海蘭察似乎是一路跑著過來，呼吸微，額上掛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低聲音道：「皇上還在養心殿等你，你跑延禧宮來幹什麼？」

為外臣，私闖宮，一個不好可是死罪。

更何況傅恆跟魏瓔珞又有那樣的過去……

傅恆自知不妥，卻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腳，它們似乎失去了控製，隻拚命往延禧宮走，往那個人的方向跑。

「我……」傅恆喃喃道，「我有一句話要跟說。」

這句話，他在心裡藏了許久。

原打算在上戰場前說給聽，但仔細一想，若自己死在戰場上，這句話豈不是了的負擔？於是圓明園中，他隻遠遠看了一眼，便將到的話又嚥了下去，無言轉，奔赴戰場。

他對自己說：「我把這話藏在心裡，若我死在戰場上，這顆心陪我一起腐朽，若我活著回來，就把這顆心剖出來給。」

「……來了！」海蘭察忽然一拉他，「快低頭！」

傅恆卻不肯低頭，他直直看向眼前緩緩過來的采仗。

九死一生，換來一個說話的機會。

卻不想，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卻已經失去了與說話的資格。

這顆心沒有腐朽在戰場上，卻要腐朽在他膛裡……

若有所覺，采仗，魏瓔珞忽然轉過頭來，耳上明月璫隨作，於空中一晃，兩道雪白練，的目比珠更冽，定在傅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