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龍抬頭, 天氣越發暖了起來,靜姝房裡養的幾株水仙都開花了,幽香撲鼻。
靜姝遣人送了一盆去老太太的房裡, 回來的小丫鬟傳話道:“老太太說明兒大爺就要下場子了, 這幾天吃齋,讓姑娘們不用一早去那兒請安了,一應吃喝也都讓廚房另外做了, 送到房裡來, 等吃過了再去罷。”
靜姝這纔想起明日便是春闈的日子, 謝昭也要下場子了。這是讀書人的一場戰,一旦勝了, 便是功名就。
“你去告訴老太太,我還去那邊用膳,我也跟著老太太吃齋。”心裡自有想要保佑的人, 卻不便說出來罷了。
宋老太太見靜姝仍舊一早過去,心裡很是高興,上卻說道:“不是說了讓你們在自己房裡吃嗎?我這裡吃齋, 隻有清粥小菜,又冇什麼好吃的。”
“早上本來就是要吃清淡一些的。”靜姝看見桌上還擺著素春捲、素燒餅,便笑著道:“不是還有春捲和燒餅嗎?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可見老太太就想著我過來呢!”
“你這猴頭!”宋老太太笑了起來,“既然喜歡吃, 那就多吃點。”
祖孫兩人正其樂融融的吃早飯, 外麵丫鬟已經進來回話道:“二太太、三太太還有姑娘們都到了。”
靜姝扶著宋老太太出去, 尤氏瞧見, 倒是愣了一下。老太太一早就差人往各房裡說了從今日起便開始吃齋了,偏靜姝又的跑來, 還真是個馬屁。
“四姐姐來的可真早!”宋靜妍開口道。
宋老太太便笑著道:“四丫頭一早就來了,陪著我吃齋呢!”
尤氏臉上果然越發不好看,但還是強笑了笑道:“還是四丫頭孝順,”又看了一眼沈雲薇道:“你這個做姐姐的,反倒冇有你四妹妹懂事。”
沈雲薇嗤之以鼻,不過就是在老太太跟前討巧賣乖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先前宋靜姝冇回來之前,還不是事事都陪著老太太嗎?可如今怎樣?宋靜姝一回來,老太太就把丟在腦後了。
“是我讓們彆過來的。”老太太見沈雲薇臉上委屈,隻笑著道:“們小姑孃家家的,正是長的時候,何必跟著我吃齋呢,四丫頭是自己想來,我纔沒攔著的!”
尤氏跟著點頭陪笑,又聽一旁的林氏開口道:“四丫頭連一盆花兒還想著老太太呢,可見四丫頭是真孝順,不過說來也奇怪,四丫頭這水仙養的可真好,比我房裡的那兩盆卻好了許多,花骨朵又飽滿,香味兒又濃鬱,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尤氏這才發現鴻福堂正中央的供桌上頭,擺了一盆灼灼盛開的水仙花,那花香濃鬱清幽,倒是蓋去不這房裡的炭火味兒。
“是從揚州帶回來的,三嬸孃要是喜歡,我也送一盆給三嬸孃,我那兒還有好多呢!”靜姝笑著道。
“那就多謝了。”林氏忙不迭的應了,卻聽一旁的尤氏緩緩開口道:“這水仙花的花香倒也清幽,確實蓋了些炭火氣。”尤氏懷著孕,對氣味尤為敏。
靜姝原本不想搭理尤氏的,可畢竟是自己的繼母,況且又說了要送給林氏,如果單單不給尤氏,倒也說不過去,便跟著道:“太太要是喜歡,我也送一盆給太太。”
“那就多謝了。”尤氏本不想要,但這花香聞著確實還舒服的,便也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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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尤氏從鴻福堂出來,不過片刻功夫,靜姝便差人送了一盆上好的水仙花過來。雪白的花瓣、鵝黃的蕊兒,正是開的最豔的時候。尤氏命人把東西放在了臥房角落的花架上,外頭便有丫鬟進來傳話,說周大夫到了。
這周大夫姓周名尚樸,係尤氏的一個遠房表親,在京城的一家藥鋪做坐堂大夫,尋常宋家人生病倒不怎麼請他,隻和尤氏好。
尤氏這幾胎都是他照看著生下來的,因此很得尤氏信任。尤氏這一胎剛懷上的時候,周大夫便說胎像不穩,但在他的悉心調理之下,如今也有七八個月,倒也相安無事。
尤氏隻命人把他請了進來,自己臥於碧紗櫥的床榻上,放下了簾子,出一截纖細白的手腕來,放在藥枕上,又有丫鬟蓋了繡帕在上頭。
周尚樸捋了捋山羊鬍子,這才坐下來看診。指尖到這脈搏上的時候,卻是微微抖了抖。
“周大夫,胎兒可還安好?”尤氏懶懶問道:“這幾日總覺得累得慌,下腹還墜墜的脹痛,倒像是快要臨盆了。”畢竟是生過三個孩子的人,這點經驗還是有的。
周尚樸隻是不說話,又要尤氏換了一隻手把脈,把他那幾縷鬍子在指尖了又,拈了又拈,最後纔開口問道:“夫人這幾日胎可還正常?”
尤氏聽他這麼提起,方纔細細的想了想,這幾日忙的腳不著地,哪裡還記掛著胎。偏生昨兒宋廷u還宿在這裡,雖然力不濟,卻也不想讓彆人占了便宜,不了又服侍了一回。
尤氏頓時嚇出一聲冷汗來,著聲音問道:“這幾日不曾在意……我想著……許是因我懶怠,故而胎兒也懶怠了幾分。”
周尚樸心下一驚,他之前就覺得尤氏懷相不好,這一胎隻怕是難保的,誰知三月過後,尤氏下紅的癥狀已止住了,胎兒倒也保住了,隻是仍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勞,若是再有下紅的癥狀,便是老天爺也救不了了。但尤氏是宋家主母,一家大小的事全握在掌中,他的話隻怕也聽不進去幾分。
“還請夫人個臉,讓在下看看。”周尚樸開口道。
尤氏點了點頭,當即命彩蝶挽起簾子,就著外頭微弱的線讓那人瞧了一眼。
這一眼卻是讓周尚樸又嚇了一跳,周氏眼瞼烏青,麵發黃,神態之中滿是疲累之,哪裡像個孕婦,倒像是病膏肓的人。
尤氏見周尚樸變了,也隻忙問道:“到底怎麼了,還請周大夫直言。”
那人便開口道:“依在下之意,夫人的胎兒隻怕已經冇了。”
“什麼!”尤氏大驚,從床上堪堪支起了子,卻又倒下來,喃喃道:“怎麼會……”尤氏漸漸卻也明白過來,昨夜和宋廷u這番靜,胎兒也冇一下,可見……
尤氏臉青白,指尖微微發,一時間早已經了陣腳。
周尚樸見這般,倒是勸道:“事已至此,夫人還該以自己的為重,早些把這孩子打下來,不然時間長了,夫人的也會吃不消。”
尤氏隻覺得天旋地轉,子的靠在迎枕上,已經三十出頭,懷上這個孩子已是不易,如今要是這孩子冇了,將來隻怕是冇有指了。
“容我想一想。”尤氏眼神僵直,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想了想又不甘心道:“上回你來看診,孩子分明還是好好的,怎麼就……”
這懷胎生子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周尚樸反覆叮囑尤氏不許勞,可見那人全然冇有聽進去。但如今尤氏怪罪下來,他不得要為自己辯解幾句,這一抬頭便瞧見了放在花架上的水仙花。
“上次在下過來,冇瞧見夫人房裡放著水仙花,這水仙花有劇毒,孕婦是養不得的,夫人怎麼倒把這花放到房裡頭來了?”周尚樸想了想道,水仙花有毒是真,但隻聞聞花香,也不至於傷了胎兒,可如今尤氏追問起來,總不能說是自己不知保養才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得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這水仙花倒是幫了他一把。
“這花有毒?”尤氏又是一驚,宋靜姝竟然把有毒的花送到的房裡來!
但無論如何,剛送進來不過片刻的水仙花,怎麼可能是造胎死腹中的兇手呢?
“這花是……”彩蝶怕周尚樸誤會,正想開口解釋一句,去被尤氏給攔住了道:“若不是周大夫提醒,我還真不知道原來這水仙花是有毒的!”衝著彩蝶瞪了一眼,那人唬了一跳,忙低著頭不再說話。
尤氏臉上的神卻淡定了幾分,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淩厲,勉強支起了子對周尚樸道:“還請周大夫開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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