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靜姝往窗外看了一眼, 又在床頭靠了下來道:“我今日回來的時候,還想著要是這雪能下大一點,下上一整夜, 那明日表姐和外祖母是不是可以不走了?”
何佳蕙心中也有幾分留, 聽了這話卻道:“傻丫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就算明日不走, 那後日也要走的, 就算後日不走, 將來也總要走的。就像你我,為子, 將來總要出嫁,這些都是逃不掉的事。”
靜姝明知道明日徐烈必是要把何佳蕙留下來的,但還是問道:“表姐, 我是真的不想你走,我知道你心裡是喜歡徐世子的,是不是?”
被靜姝說中了心事, 何佳蕙臉頰微紅,有些赧的低下了頭,想著反正明日也要離去了,倒也不怕說出真話來,隻開口道:“他那樣頂天立地的熱男兒, 又有幾個子能不心呢?隻是我與他不過萍水相逢, 既無父母之命, 又無妁之言, 我明知他不過一時信口,卻偏要當真, 豈不是害他將來後悔。”何佳蕙看著靜姝,見低垂著眉心,長髮遮住半邊臉,正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貌,忽然就笑了起來道:“我瞧著他的確是一門好親事,如今你又同康定侯府退了親,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表姐你在胡說些什麼呢!”不等何佳蕙把話說完,靜姝隻故意道:“哪有你這樣的,自己瞧不上的,還要讓人家去,我纔不要呢!”
“你這又是說的什麼胡話,我又哪裡是因為瞧不上他纔不要他的,我是因為……”何佳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說,隻又笑了起來道:“好像確實有些尷尬,”又歎了一口氣道:“反正像他那樣的人,肯定能找到一個好姑孃的,我又何必在這裡為他杞人憂天呢?”
靜姝看著何佳蕙這患得患失的表,心中又是歎息又是竊喜,真恨不得同說一句:“這好姑娘便是表姐你自己呀!”
兩人嘰嘰咕咕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麼時辰,靜姝終於熬不住睡下了。
何佳蕙卻仍舊冇有睡意,看著外頭的天,心中想到:怎麼雪就真的不下了呢?看來連老天爺也不想讓我多待這一日了。
******
第二日一早,用過了早膳,何老太太同何佳蕙便要啟程了。
靜姝隻同們一起上了馬車,約定送到城外的十裡亭,再打道回府。
許是一夜未眠的原因,一路上何佳蕙都冇有說話,隻是靠著馬車閉目養神。靜姝則坐在何老太太的邊,兩個人暗暗的使著眼。
靜姝心裡還有些張,挽起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見已出了城門,約莫再走個兩三裡路,就可到十裡亭了。
隻是那徐烈,怎麼還冇有追來呢?謝昭給的信上,分明就已經說好了,等們的馬車出了城,便讓徐烈追上來,死攔著不讓何佳蕙離開。
“過了十裡亭,我就不送了,祖母和表姐要一路保重。”急歸急,場麵上的話還是要說的。
何老太太很配合的嗯了一聲,又道:“你也要保重,要經常寫信到揚州來,大小的事都要跟我說,彆藏在心裡,什麼都不讓人知道。”
何佳蕙此時卻並冇有睡著,聽了何老太太的話,又難過了幾分,就是這樣的子,什麼事都不肯說出來,和平安侯府定親的時候,不敢說不嫁;從揚州出發的時候,不敢說不走;徐烈求娶的時候,亦不敢應下來。
究竟所有的悲劇,竟都是自己一手造的嗎?
何佳蕙驀然睜開眸子,雪白的貝齒咬住瓣,眸中滿是淚珠。
馬車外卻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跑得極快,發出湊又渾厚的篤篤聲,直至一聲馬嘯,越過了們的馬車,將們攔在路上。
馬車驀然停下,車裡的人都跟著一個趔趄,何佳蕙抓住何老太太手,掌心滿是細汗,心怦怦跳個不停。
“何姑娘,我再問你一句,你當真要回揚州去嗎?”徐烈的聲音車外傳來。
靜姝急忙就幫腔道:“表姐,徐世子都追來了,他問你話,你倒是應他一聲啊?”
何佳蕙整個人都愣住了,隻坐在車裡頭落淚,指尖的帕子都快被絞碎了。
心裡分明是想著他來了,可他當真來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何老太太急在心裡,隻蹙著眉心道:“傻丫頭,你彆哭啊,人家都追來了,是走是留好歹給人家一句話。”
隔著一道簾子,能聽見那烈馬吐著鼻息的聲音,亦能聽見徐烈重的息聲,想必這一路必定是追的又快又急。
“何姑娘你不要走。”徐烈了一口氣道:“上回是我錯了,是我一時衝,不應該在那樣的場合說出那些話來,是我冇有考慮周到,但是……我並不後悔。”
聽見他說“不後悔”,何佳蕙的眼淚更多了,子微微發,又聽那人繼續道:“我是說過男子當娶一個自己心儀的子為妻,但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可現在,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你,我心儀的那個姑娘,就是你啊!”
何佳蕙已經捂住了瓣,噎了半天,這纔開口道:“我家世不好……”
徐烈便在外頭道:“我世可憐,沒爹沒孃……”
何佳蕙幾乎要被他給逗笑了,又說:“我脾氣不好,生慣養又耍小子。”
徐烈便道:“我枝大葉,彆人耍的小子,我一般都是瞧不出來的。”
何佳蕙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又道:“你瞧不出來,那我可要生氣的。”
“你要是生氣了就打我吧,我皮實,最不怕捱揍。”徐烈把準備好的臺詞說完之後,果然又開始胡髮揮了起來。
靜姝都快憋不住笑了,何老太太都笑了起來,拉著何佳蕙的手道:“你快應了他吧,省得他再說出什麼胡話來。”
何佳蕙又又祝也不知道要怎麼答應,隻漲紅了臉頰,順著視窗,把自己的一條帕丟了出去。
那帕子被風一吹,正好就飄在了徐烈的臉上,那人忙就臨風一抓,把那帕子牢牢就握在了掌心裡。
何老太太笑了起來,問道:“那咱還回不回揚州了?”
何佳蕙低著頭不說話,過了片刻,頭搖的撥浪鼓一樣的。
老太太朗聲笑了起來,對著外頭的徐烈道:“請徐世子回去告訴老太君,我老太婆還想著早些回揚州去呢,讓趕挑個好日子,替你把新娘子娶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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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瀾院裡頭,東西又一樣一樣的被擺回原位。
靜姝抱著手爐看丫鬟們收拾,見有人抱了一摞的書進來,隻忙站起來道:“這些書不要了,送到外頭書房裡去擺著吧。”那些都是平常何佳蕙看的什麼道書佛法,反正是不會看的。
“哎……”何佳蕙還想攔著,靜姝隻拉著的手道:“表姐還要那些做什麼?難道要拿去當陪嫁嗎?”
一句話說的何佳蕙又紅了臉,靜姝便又笑著道:“又或者是留給我看的,想讓我看破這紅塵?表姐如今有著落了,我卻還是個孤家寡人呢?”
“你又貧!”何佳蕙說不過,隻好任胡說,想了想又道:“也不知道先生為什麼不娶妻,難道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
“什麼難言之?”靜姝見提起了謝昭,倒是忍不住好奇了幾分。
何佳蕙也是大家閨秀,這些話便是聽見了也不敢說的,隻是如今靜姝既然問了起來,不得悄悄的和說道:“去年江蘇佈政司張大人家,想托人把他們家的大姑娘說給先生,得知我們家和謝家好,便想讓我父親出麵保的,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冇,我便聽見母親和那張夫人悄悄議論,說謝先生年紀也大了,按理早就該兒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
靜姝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謝昭有病冇病,最清楚不過了。
“你信?”靜姝抬眸看著何佳蕙。
那人被看的上發,隻蹙眉道:“我又不知真假,就是聽說而已……”
靜姝見何佳蕙這麼說,想來也覺得謝昭到了這個年紀不娶親,確實有些不太尋常。
那些太太們,又是閒著最冇事乾的,就說這些八卦辛,謝昭被們這樣編派,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靜姝垂下眉眼,心中說不出的難,想當初不想讓趙品蘭嫁給謝昭,不過就是不想讓他戴上綠帽子,可哪裡知道,這樣一來,竟害得謝昭至今未娶。
靜姝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表姐就不該聽這些,這些話也千萬不能傳了出去,萬一將來有姑娘喜歡上了先生,卻因這話的緣故,不敢嫁了,那豈不是耽誤了先生?”
何佳蕙隻點頭道:“我可從未向人提起過,也就是今天忽然想了起來,這才說的,咱們以後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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