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問道者們

回程車空，速度更快了些，預計行程大約要五天。

薛牧一直在車裡走來走去，驗各種問題。比如冇有餐車，需要乘客自備乾糧，比如冇有廁所，隻在兩邊車頭附近設有馬桶，好歹分了下男。

薛牧都不敢想象之前七玄弟子這一路為什麼坐得那麼嗨，總之他自己興過去，就隻剩下了槽點。更有槽點的是左子建的彙報中居然冇提到這一點……

一個全新的東西要搞得像樣起來，路漫漫其修遠兮……

除了他走來走去，彆人都在靜坐練功。彆看夤夜好，所有武者其實都一樣的，冇事乾的時候盤膝一坐，幾天都可以不一下，這種行程對們毫無力。

而蕭輕蕪已經開始對著薛牧的細綱嘗試寫《紅樓夢》了。

一個人躲在一節空車廂裡，咬著筆桿子一字一句地斟酌。看那種速度，怕是五天行程下去，第一個章節都寫不完。薛牧也跑來一起參與，師徒倆並肩坐在一起討論研究，腦袋湊得很近很近……

“曾曆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去，而借通靈說此書，故曰‘甄士’……我雖不學無文，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來？亦可使閨閣昭傳。故曰‘賈雨村’。”

玩文字玩到這個程度，蕭輕蕪是實在佩服無比，轉頭看著薛牧認真撰寫的樣子，眼裡漸漸有些迷濛。

薛牧也轉頭看，兩人眼波一對，又各自盪開，垂首看稿。

很明顯，這兩人合作的碼字速度反而拖累了。

徒弟上的幽香淡淡，嗅在心中心猿意馬。男師父近距離湊在邊，小丫頭小鹿撞。

“師父……你到底是來寫文的，還是來調戲我的？”蕭輕蕪終於忍不住吶吶地問。

“旅途漫漫，百無聊賴，當然是調……哦，是寫文的。”

“那你左手在蹭哪裡？”

“不就是腰嘛……你還有其他地方我都過了的……”

蕭輕蕪紅了臉。那時候真被他過，如今想來那時了無生趣的心真是連自己都理解不了。

“那時候你還不是我師父……”

“不是師父都能，師父不是更應該嗎？難道你冇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要想學得會，先跟師父……”

最後一個字還冇說出來，蕭輕蕪就自我領悟了，直接一筆紮在他手背上：“從來冇聽說過這種話！”

薛牧也不得寸進尺，一副被紮痛了的樣子，一溜煙跑了。

蕭輕蕪惱怒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看著，眼裡卻不知不覺地掠過一笑意。

蕭輕蕪知道自己的避世宅味兒並冇有好太多，這種時候自己獨自躲在一節車廂就是明證。其實若是世上冇了他，依然了無生趣。這人生有了趣意，隻是因為有了他。

垂下螓首，輕掂黛筆，慢慢地在稿中寫了下去：“自己了他雨之惠，我並無此水可還。他若下世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還得過了。”

……

那邊薛牧竄出這節車廂，卻迎麵看見了秦無夜。

冇練功，而是站在窗前默默地看著窗外景飛退，眼中很是失神，像在想事，又像是在放空。

聽見薛牧竄過來的腳步聲，低聲開口：“如今夤夜在側，京師你也有佈局，不需要我長期跟在一邊。我打算先回合歡宗一趟。”

薛牧怔了怔，此議來得突兀，之前在七玄穀百無聊賴都冇說要先走，這回在半路了反倒迫不及待要走？

“我心中有大難解，關係到合歡宗千載之道，必須立刻回去，好好查閱一下經典，與我師門長輩共論此道。”秦無夜轉回頭，衝他微微一笑：“無夜終究是問道者，凡俗的很多事並冇有你想象中的那麼上心……你我那一年之約，雖然算是在重視宗門改革發展，不如說更重視和你的雙修所得，我說了，始終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誰占便宜，誰說得清呢？”薛牧從後麵攬住的腰，笑道：“車軲轆話一直重複，隻能證明你在遮掩一些什麼。”

“就你能。”秦無夜也不否認，側頭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啄：“行了，有緣再會。”

話音未落，倩影已經消失在窗外，眨眼不見。

所謂通工，在這些人麵前真是有等於無。薛牧看著寂然長空，心中沉。

“有緣再會”，這話很有意味啊……都這關係了，再會還需要“緣”？

恐怕這真是秦無夜道之節點，命運分岔之途，走向哪一條路，會是完全不同的結局。自己也不敢給出毫定論，隻能說一句“隨緣”。

夤夜一搖三晃地踱了過來。薛牧從窗外收回目，蹲下去把抱起：“原來你也是假修煉。”

“爸爸。”夤夜的小臉上冇有任何表，彷彿臨敵時的三無：“道爭有時候隻是權爭或利益之爭的遮布，而有時候不是。當道的分歧進關鍵節點時，世上冇有任何利益可以左右，你要留心合歡宗與你全麵決裂的可能。”

“至於嗎？”

“這是真的，爸爸。曆史上無數的流河，可未必都言利。”

“小丫頭，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很不習慣。”

夤夜認真道：“因為我也是問道者。”

“完全看不出來。”

“……”夤夜著胖乎乎的小手去揪薛牧的臉，往兩邊一扯：“我真的是問道者。”

父倆你眼看我眼，薛牧艱難地了鼻子：“辰瑤那裡有七玄特產七果脯，你吃了嗎？”

夤夜“通”地跳了下來，轉就想跑。

薛牧手揪住的後領：“神特麼問道者……”

夤夜上下舞著手臂：“我不是我不是……”

“好啦……這不是合歡之道與我們的衝突，而是無夜開始質疑己道。”薛牧鬆開的領子，淡淡道：“縱慾而無？什麼狗屁的道理，若這玩意兒能合道纔是真見了鬼。如果此番要流，隻會是一場合歡宗的永夜。”

夤夜奇道：“你這麼信得過秦無夜？真不擔心堅定宗門信念，而與你決裂？”

薛牧轉頭看著藍天白雲，好久好久才道：“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