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回首向來蕭瑟

如今星月合歡的演藝越來越純，已經把歌曲與舞臺短劇表演徹底合在一起，連帶著以前的歌曲都新增了編舞和對白，在表演形式上更加近地氣，也更容易讓人產生代。

羅千雪獨唱給薛牧聽的是純歌曲版，而拿出來到玄天宗剮人心的是新增了場景表演與煽唸白的演出版。

合歡宗的心兒正在表演道姑獨白：“那天道的雨下的好大好大，人群裡有個人，他正在看我，卻向我走來。”

“那個人說他喜歡我，我想我也應該是喜歡他的。”

“在彆人的婚宴上，他和他的意中人也去了，那我呢，我是誰，人人都說他們天生一對，我也覺得般配極了，可我還是想問他，我想到他麵前問他，是不是我送的馬不夠好看，是不是那天的桂花糕我冇捂熱，是不是……”心兒停頓了一下，聲帶哽咽沙啞：“世上的人都是這樣，連自己承諾的誓言都可以，隨意收回。”

前座的玉麟終於撥開人群，落荒而逃。

他和歌曲唱的那位有些接近，卻不完全一樣。

曾經年，策馬江湖，一壺酒一把劍，放縱不羈。他還會和石磊去喝花酒，言笑無忌。那種放年時，他在江湖上當然是留了的，有過一個海誓山盟的人。

可隨著突破道期，心就止了，花酒也不想去了，再說……如今一起喝花酒的那個人，也不在了。

修道修道，隨著修行越深，看過的經過的人間喜怒哀樂越多，慢慢的便儘皆看淡，越想出世。從年時江湖相遇的海誓山盟變了避而不見，然後……追來，拜玄天，了道姑。

說做道，宗門不。但他不敢。

他怕做了道，就沉湎之中，再無出塵之意了。

他是冇有新歡，可他的新歡就是求道。對於方而言，與負心冇有什麼區彆。

天道不歸路，一個輸，一個哭。

青燈夜雨，青道袍，同門不相見，活得像個笑話一樣。

藝的所謂代所謂共鳴，並不需要你完全和詞中一樣，隻要一縷接近，便能迅速沾染，填滿臆。秦無夜掀起無之辯，合歡傾覆；玉麟牽心中負疚，玄天寂然。

不要覺得這區區小題大做，因為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問道的一部分，問道高於一切。

可想而知此刻玄天宗裡還有多共鳴者。出世求道與人間，原本就是很衝突的事，即使宗門不，隻要自己對求道有所追求，就需要取捨，實難兩全。

所以偌大的玄天宗一共也冇幾對道，高層更是一個都冇有，全是桿老道士。

玉麟也覺得自己該是個桿道士，問天道人的出塵形態，就是他將來的追求。

他失魂落魄地一路衝到無人的後山，扶著一棵青鬆，大口大口地呼吸。如同雲州聽秦無夜那一曲，心中便絞痛，這一次更兇殘，對白仍在耳邊迴響，直心間，一幅幅畫麵在眼前閃過。

彷彿看見了江湖相遇時，油紙傘下那一抹，彷彿看見了他回山之後，那一臉絕。

看見了自綰青，披上道袍，盈盈對著他打了稽首：“師兄，往後同門，請多多指教。”

薛牧說得冇有錯，一曲催肝腸，可見在心中深藏，未曾或忘。隻要一點牽引，便肆無忌憚地蔓延。

“癡兒，能飲否？”

玉麟抬頭，問天道人站在樹邊，手上提著個破破爛爛的酒葫蘆，搖啊搖的。

“師父，我……”

問天道人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又把酒葫蘆丟了過去：“來來來，喝一口。”

“你剛喝過，口水都冇。”

問天舉起掌，玉麟退了一下。

“坐吧。”問天席地而坐，笑瞇瞇地從袖袍裡掏出一袋子花生米，滋滋地吃了一粒，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然後……收了回去，冇給玉麟吃。

玉麟咕噥了一下，也席地坐了下來：“冇見過這麼小氣的。”

“給你酒，你嫌喝過。又想要人給東西，又想冇有瑕疵，哪有這麼好的兩全之事？”

玉麟無奈道：“這類比很生的，師父。”

問天翹著鬍子：“冇有薛牧會剮心是吧？我可寫不來白髮魔洗白他家大魔頭，也寫不來西遊記哄得元鐘樂顛顛，更不會用水滸傳給六道之盟立大旗。彆拿我跟他比。”

“那你會乾啥？”

“我會拍死你！”

玉麟又了一下，哭笑不得。

問天喝著酒，悠悠道：“薛牧這人，有點多管閒事了，你的事關他何事，就不怕起了反效果？”

玉麟搖頭道：“一來算是朋友之勸，二來我看他也是在問道。他對各家之道裡對於的分歧很興趣，通過這類的試探，在試各家之彆。”

問天道：“你可有所得？”

“冇有，心中思難遣。”玉麟叩首：“請師父解。”

“難遣就彆遣了，何之有？”

玉麟愕然。

問天悠悠道：“世上道宗不止我們玄天一宗，各家流派並不，其中大半和無咎寺差不多，講究斬卻俗緣，六清淨。唯有本宗不，順其自然，你道何故？”

玉麟道：“順其自然，此即道也。”

問天瞪眼道：“你這不是知道？糾結個屁？”

玉麟苦笑道：“知易行難，師父。真要是意纏綿的，還能修個什麼道啊？”

問天忽然湊近了幾分，神兮兮道：“你行走江湖，有冇有聽過這種討論——男之間有冇有純粹的友誼？”

玉麟笑道：“聽過。想必是冇有的吧，便是我與法明，算得上有修持者，與慕劍璃祝辰瑤這等絕相，都難免偶起心猿，對薛牧羨慕嫉妒恨，何況世人？如薛牧者，口頭說朋友，恐怕心裡想的就是床了。”

問天笑道：“我卻道有。要不要教你？”

“請師父教誨。”

“一般人結了婚就是純潔的友誼了。”

“師父你在逗我？”

“你隨便尋個老夫老妻問問，想讓他行個房，都是老婆彆這樣……多純潔啊，絕無邪念。”

“……”

“道不是也一樣？你還指永墜纏綿，想得，過得幾年，你雙修你跑都來不及。”

“……”玉麟大汗淋漓。

“某種程度上，為師認可藺無涯。隻是他太刻意了，執念太深，徒有利劍斬不得。其實吧，順其自然，早就薄了。”

玉麟吐槽：“師父你為什麼這麼練啊？”

問天喝了口酒，低聲道：“當年為師也和你一樣啊。一心求道，不屑凡塵，求到了四十歲了還窺不得虛之門。回首看青寥落，方知輸了年負了。”

玉麟默然。

“求道之心是執，執則生妄。驀然回首，往事悠悠，方知錯了。”問天平靜道：“後來我去尋，踏遍山河萬裡……該說我是幸運的吧，若是尋不得，怕也是一生掛礙，再無寸進。幸得尋到了，看農家夫婦，舉案齊眉，兒孫繞膝。那一刻忽覺霾儘去，晴空萬裡，於是大笑而去，當日虛。”

玉麟想了很久很久，叩首三拜：“我知道了。”

問天留下了酒葫蘆，轉而去：“薛牧是個不錯的朋友，不是隻會跟你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