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形，就算我看不見，也幾乎可以猜測得到。

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摧枯拉朽。

剩下的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在一聲聲的打鬥聲中一個一個的倒在馬蹄下，這些人立刻肅清了周圍所有的埋伏，並且迅速將我們保護了起來，後來聽見他們再回來覆命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一批人馬，正是之前裴元灝派去出去的，他們的任務是去追擊勝京的人馬，事之後，折返這裡，才遇到了我們。

千鈞一髮。

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我簡直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而在這些人的保護下，我們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營地，這裡已經化作了一片焦土，所有的帳篷全都倒地，中箭的，被燒死的人不計其數。

而鐵面王經過了一場混戰，也終於把勝京那邊派來襲的人馬全數剿滅。

只是，這一場“勝利”來的太慘烈了一些，幾乎可以說是慘勝如敗。

葉飛已經被人帶回來，我也被裴元灝一路半扶半抱著走過去，好幾次都踩到了滿是水的窪地裡，鞋和角幾乎都被浸，腥的味道一直蔓延到了我的上。

而那些，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清理完。

臨時搭建了幾個簡單的帳篷，什麼東西都沒有，只用一些殘破的裳在地上堆積起來，裴元灝扶著我走進去之後，很快就有些支撐不住了，鐵面王過來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倒忍得住。”

裴元灝沒有說話。

而那些護衛，在他面前跪了一地，直說“罪該萬死”。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淡淡揮手讓他們都退下，這些人才哆哆嗦嗦的從帳篷宮裡退了出去，後來，好不容易找來了一個大夫，看到他的傷，也給嚇得魂飛魄散，反倒是裴元灝自己出聲“安”，道：“不必害怕，給朕把傷口理了就好。”

那大夫連連磕頭，然後纔敢手。

我聽見他的裳被剪開，也聽見那大夫看到傷，更是倒了一口冷氣，哆哆嗦嗦的說道：“皇上，皇上這傷——微臣罪該萬死，若不用麻沸散，皇上恐怕——，可是，微臣的藥包已經被——”

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還是聽懂了。

裴元灝的傷，雖然他自己說沒事，但一定很嚴重，若不用麻沸散就直接理傷口，只怕他會支撐不下去。

但是，大夫的傷藥恐怕在之前的混中失了，這樣一來，他就不敢手了。

畢竟，若是理傷口的時候把皇帝給理個三長兩短，誰擔得起這樣的責？

裴元灝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讓你手就手！”

那大夫一聽，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微臣實在不敢啊！”

裴元灝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道：“你手吧，不管出了什麼事，朕都赦你無罪。”

“可——”

“朕有自己的‘麻沸散’。”

說完，他擡起頭來對著我道：“輕盈。”

我說道：“嗯？”

“把手給朕。”

“……”

我遲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慢慢的出手去。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然後，轉頭對那大夫說道：“你可以手了。”

“……”

“……”

帳篷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我微微蹙起眉頭，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而不知道那大夫的臉上又有些什麼樣的表，就聽見他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裴元灝的面前，輕聲說道：“皇上請恕罪。”

接下來，我聽見了他的裳被徹底的剪開，立刻，一濃烈的腥味撲鼻而來，這種味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充斥著我的鼻子，但這個時候卻格外的刺鼻，我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而裴元灝卻轉過頭來輕聲對我說道：“你不要。”

這樣被他抓住手腕，我就算想，也不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從外面弄來了一盆熱水，那大夫清洗了傷口。

我自己也過傷，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是最痛苦的時候，尤其剛剛一路的爬滾打，他的傷也不知道沾染了多的泥沙污進去，清洗的過程就變得漫長而痛苦，好幾次，我都聽到他沉重的鼻息時斷時續，好像痛得連呼吸都無法繼續了。

而他的那隻手，一直握著我的手腕。

我當然明白他讓我手的意思，人在痛苦的時候是需要一點支撐，甚至一點發泄的。

可是，他只是握著我的手腕，微微的用力，讓我到有一點痛，當他更痛的時候，他的手反倒不再用力，只是不停的抖，痙攣。

而我聽到他咬牙的聲音，咯咯作響，幾乎將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我什麼都看不到，但這個過程，卻好像清清楚楚的都烙印到了我的上。

一盆水用完了，又換了一盆水。

換到了第三盆水，傷口終於清洗完畢。

我覺到有一點溫熱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好像是他的汗，已經凝結到了髮梢，滴滴落下。

可是，從頭到尾，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我出另一隻手，去了手背上的汗水，然後說道：“你還好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朕沒事。”

這句話，顯然已經說得不像之前那麼輕鬆，那麼遊刃有餘了。

那個大夫也一直不敢說話，顯然是怕說話分神，一直到清洗完了傷口，才聽見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給裴元灝上了藥，再拿出繃帶來給他包紮傷口。

這一步，當然也是漫長而痛苦的。

傷口清洗過後，被任何東西，都會加倍的疼痛敏，裴元灝不算是個生慣養的人，但我聽見他那樣咬著牙，汗如雨下滴落在我的手上，就知道，這個時候，他經歷的，恐怕是難以想象的痛。

而那隻握著我手腕的手，卻始終只是這麼握著，沒有一點弄疼到我。

我想了想，說道：“你如果疼得厲害，可以——”

話沒說完，就覺他著我手腕的那隻手用了點力。

但是，也只是用力的了一下，並沒有失控的力度，然後就聽見他的聲音，彷彿還帶著一點笑意，說道：“只要你在，朕就撐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