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出來已經是下午二點，七月的日頭最毒的時刻。安以默一邊從背包裡取出折傘遮，一邊拿著剛剛從教務主任手裡接過的新生學名冊細細瀏覽。

這屆一年級新生人數不多，平均分到每個班級也就30人左右，而且絕大部分孩子都住在學校周邊。安以默不籲了口氣，看來今年暑假的家訪工作不至於讓曬死在太底下。

“嘟嘟——”後汽車喇叭聲引得安以默回頭。

“校長好！”安以默微笑著朝車裡的男人欠。

校長按下車窗，終日嚴肅的臉上帶著一難得的微笑。

“是要回家嗎？我去局裡開會，正好可以帶你一段。”

安以默連忙恭敬禮貌地再次欠：“謝謝校長，我正準備去家訪幾個孩子，不麻煩您了，您有事先忙！”

校長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一踩油門，車子跑遠了。

著揚長而去的白途觀，安以默如釋重負地過一口氣，自認像這樣的平頭百姓實在不善於和領導寒暄。

“安以默。”肩膀冷不丁被人在後面拍了一下，一回頭正對上同年級班的班主任任嵐。

“任老師。”安以默笑著打招呼。學校就是這麼個論資排輩的地方，哪怕對方只比你早來一年也是你的前輩，你得恭恭敬敬地尊稱對方一聲老師，反之則可以連名帶姓地你。

任嵐是個很漂亮的孩兒，25歲，皮白皙，五秀，材高挑，格開朗活潑，人也很聰明，聽說追求的人很多。不過的擇偶標準很高，曾半開玩笑地說非二代富二代不嫁，可即便如此也沒有嚇退那些狂蜂浪蝶的熱。

“剛才過去的好像是校長的車。”任嵐走過來並肩與安以默站著。

“嗯。”太太毒了，安以默一邊應著一邊朝樹蔭下走去。

耳邊忽然傳來任嵐的輕笑：“校長既然提出載你回家，你怎麼忍心拒絕人家的好意呢？”

原來都聽見了，安以默不在心裡哀怨。

“咱們校長竟然連你家住哪兒都知道，看來對你有企圖哦！”任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語氣裡難掩一酸意。

安以默最怕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兒，如果不及時遏止，假的也被傳真的，連忙也半真半假地應道：“那是當然，每個新職的老師，校領導們都會親自上門家訪，記得我住哪兒在正常不過了，而且我可是去年剛剛參加工作的，去我們家這才幾天呀，校長忘了誰家地址也不該忘了我的呀，你說是吧！”

最煩就是這種對話，既不能一本正經地解釋，讓人覺得你過於嚴肅刻板，開不起玩笑，也不能言語輕佻，失了莊重，真是輕不得重不得，還得耐心應酬。

安以默趕轉移話題：“任老師可舒服了，你班今年居然有兩對雙胞胎，家訪都能跑兩家了。”

任嵐笑笑，並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地說：“別看咱們校長年紀輕輕，他可是大有來頭。聽說他爸爸是副市長，媽媽是高院檢察長，叔叔又是一家民營企業老總，可謂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這樣的家世背景怎麼可能屈居於校園做一名校長？”

任嵐倒真是消息靈通，對於校長的家背景竟然如數家珍，安以默來這兒工作一年了都不知道這些況，雖然以往也有人提到過校長的背景很深，但大家似乎都有些諱莫如深，並不細談。而對於不相幹的人一向不放在心裡，聽過就算。

為了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任嵐講話，安以默只能在停下來之後上一句：“我們學校可是全市數一數二的貴族學校，從小學部到高中部，多學生，多老師，單單每個學期的學費就貴得嚇人，再看看咱們小學部的教務主任年薪就有二十多萬，更別說校長了，搞不好百十來萬都有，在咱們學校當校長還屈居？”

安以默當初也是沖著這所私立學校令人咋舌的高工資來的，本就沒指這種名校會收這種剛從師範大學畢業，沒閱曆，沒經驗的小丫頭，沒想到最後竟然被錄取了。意外之餘也讓欣喜若狂，一個月五千元的收，試問有幾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拿到這個價位？

任嵐聽了，不以為意地笑笑，似乎覺得的話很稚，吸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地開口：“看著吧，他非池中，早晚會離開。”

安以默分不清話裡的含義是憾居多還是留居多，當然也懶得去分辨，他人的去留，他人的前程，與何幹？沒有接口，只是笑笑：“現在還早，我想去附近幾個孩子家裡家訪，那我先走了，任老師再見！”

沒等任嵐回應，安以默便大步而去。

雖說家訪，可一連打了幾個學生家長電話對方都說沒空。想想也是，這個時間大部分家長都在上班，哪有空接待，只能約了雙休日再做家訪。

看看手機，才二點半，這麼熱的天出來一趟實在不想浪費掉，拿著新生名冊又看了遍，發現一個孫蔚的小朋友，父親姓名欄裡填了兩個字——殷煌，母親一欄則空著。

安以默不皺眉，又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不知道是父母離異，還是母親去世。不過看他父親姓殷，兒子卻姓孫，想必是為了紀念媽媽讓孩子跟了母親的姓氏。這樣的孩子總會讓生出些同病相憐的緒。手指下意識地按下了父親欄裡的手機號。

電話鈴響了兩聲之後，對方接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你好，請問找誰？”

找誰？打你電話當然就是找你的咯？這人問得真奇怪。

安以默耐著子開口：“請問是殷先生嗎？”

對方明顯愣了愣，然後又問：“請問你找哪個殷先生？”

哪個殷先生？難道你家還有一群殷先生嗎？至此已經覺得無法用人類的語言與之流了。

輕輕吸了口氣，安以默繼續耐心詢問：“就是殷煌先生，孫蔚小朋友的爸爸，請問能請他聽電話嗎？”

“不好意思，殷先生暫時沒空接你電話。”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又說，“你是——爺的老師？”

安以默完全糊塗了。

對方見不出聲，顯然明白了的理解困難，又開口解釋：“你好，我是殷煌先生的管家，我殷實。請問您有何貴幹？”

好吧，懂了。

“哦，是這樣的，孫蔚小朋友已經被我們學校錄取了，我安以默，是他的班主任，我想過來做個家訪，不知道方便嗎？”

“這樣吧，我問一下殷先生，一會兒再給你電話。”

“好的，這是我的手機號，找我的話就打這個電話。”

“好。”

對方掛掉了電話，安以默依然站在商場裡吹冷氣。一會兒電話就響了，依然是那個管家殷實。

“安老師嗎？”

“對，是我。”

“你好，先生說他半個小時之後可以出十分鐘見你，你可以去公司找他。”

“公司？”愣了一下，哪有老師家訪還要跑到家長工作單位去的？

“是，先生平時工作很忙，常常很晚回家，所以安老師來家裡的話是不到先生的，只能約你在公司見個面。”

“好吧，沒關系。那請問殷先生的公司地址是？”

管家報出了地址，安以默趕拿筆記在新生名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