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殿，

書房，太子和一干幕僚正在議事。

他后，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一板一眼地將最新況跟自家主子稟告：

“益王昨日傍晚去了謝府，深夜才歸，今日又去了西市的醉和樓。”

說完，黑影瞬間便消失不見，仿若從未出現一般。

饒是已經多次見識到殿下邊第一探出神化的實力，幕僚們也心驚不已。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著花白的胡須，渾濁的老眼里卻閃爍著亮：“益王最近很是活躍啊……”

另一人道：“陛下將謝氏的兒賜婚給了益王，便是給了益王底氣。”

誰不知謝氏是中立之家？

宮里的德妃謝氏育有四皇子，文武雙全，過兩年也要及冠了，可即使太子平庸，這對母子包括上京謝氏在，卻始終恪守本分，從不參與奪嫡之爭。

而麗妃所生的三皇子，也就是益王，自小聰穎非常，天賦異稟，故而從不服太子，認為對方只是恰好托生到了皇后肚子里罷了。

皇家雖有立嫡立長的規矩，卻也有無嫡立賢不是？

如今陛下卻走了一招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的棋——

將謝氏這一輩的嫡，賜給了益王為妃。

要知道，益王之母麗妃，出自吳家，和隴西李氏關系向來不錯，當初麗妃能平安產下三皇子，也和太后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陛下走這一步，老朽倒是沒怎麼看明白。”

“確實，此時將皇子和世家綁在一起，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或許陛下有其他打算，只我等無法勘破……”

坐在上首的太子挲著手中的茶盞，等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完了，才開口道：

“謝銳是個聰明人，謝氏和吳氏怎麼都走不到一起，說不定父皇只是隨手點了個鴛鴦譜。”

他最后這句話說的倒是真心的，但想也知道別人不會信。

擅謀者，哪怕一件小事，也要剝繭，細細琢磨半晌，尤其是他父皇在這麼個時候下，這麼一道圣旨，很難不讓人深思。

也就他知道謝銳是父皇的人，所以才有那般大膽的猜想。

想到謝銳的兒，他腦海里突然浮現了一顆低著頭在他前的茸茸的腦袋和一雙滴溜轉的杏眼……

“正是，謝氏有謝銳在，倒也還算安分。”

“嗯，謝銳乃天子伴讀，又有同門之誼，可暫且放心，但人心難測，也許小心提防……”

“還是白老考慮周全，我等自愧弗如啊！”

“……”

幾個人將如今上京和各世家的形勢細細捋了一遍，又商討了一下東宮最近的事宜。

最后，太子殿下沉聲道：“益王那邊先盯著吧，暫時沒什麼大事，但是范那邊要抓了，再過一月便是端午祭天。”

想到范的人半個月前冒死傳來的消息，太子面上向來的溫潤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狠厲。

到那時，他要范盧氏一族的獻祭天……

——

“你今日倒來得正好，快坐，嘗嘗白鷺新做的梨花糕。”

四月芳菲，各種果子樹桃花櫻花梨花爭奇斗艷，陳福林院子里有棵桂花樹，長汀殿地方大些，卻是梨花和桃花居多。

今日，陳福林在絳福軒糾結良久，還是選擇了來長汀殿看看。

心里有些猜測，始終不得安寧，只有走這一趟才能安心，一進來就被人引到了后邊園子。

卻見崔側妃不知從哪搬了把躺椅，坐在亭子外的小池塘邊上，一看到就忙坐下，一邊擺了個小案幾，上面有兩疊新鮮的糕點和水果。

“梨花糕？我倒是聽說過，卻是頭一回見。”

陳福林坐在又給加的座椅上，幸好不是躺椅，坐不慣那個，在家里也就祖母那樣的老人家喜歡。

潔白的糕點，上面用桃蕊點綴著中心，致剔，一小塊小塊的，看著就讓人口舌生津。

陳福林也沒客氣，捻了一塊放口中，然后就瞇起了眼。

崔側妃看著這反應，納罕道：“怎麼？不合你胃口？”

覺得好吃啊？

陳福林將口中的糕點咽下，才一臉沉醉：“唔……這也太好吃了吧！”

崔側妃：“……你剛剛，倒像是我給你吃了什麼毒藥似的。”

一點也沒看出來哪里好吃了。

陳福林趕辯解：“哪里？我那是被味的糕點給住了！”

甜度適中，糯可口，梨花的清香，又有桃蕊的沉醉……

是真的很好吃！

“姐姐這里竟然有這樣心靈手巧廚藝絕佳的人，就是很羨慕了。”

不像，不能自己開伙，經常還有吃不上飯的風險，飯菜也極其難吃的！

崔側妃白了一眼，懶懶的躺了回去，擺明了不太愿意搭理了。

陳福林想到自己來這里的目的，眼珠子轉了轉，“姐姐，您說的白鷺，就是昨日給您熬藥的那個大宮嗎？”

崔側妃頭也沒轉，只是“嗯”了一聲回答。

隨后又想到什麼，立馬道：“白鷺和綠英都是我府里帶進來的，你別想打們的主意！”

陳福林“哦”了一聲，剛剛萌芽的想法被生生扼殺。

原來是府里帶來的……

那問題出在熬藥的人上的可能，似乎低了不？

沒一會兒，又問：“姐姐的風寒可痊愈了？今日還用藥嗎？”

見提到這個，崔側妃忍不住側頭瞪了一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今日風和日麗的，我早好了，還用什麼藥！”

陳福林抬頭看了眼沉沉的天氣，心想這怎麼也跟“風和日麗”四個字不搭吧？

也就是因著沒什麼太，不然也不會挑這個點過來。

見崔側妃瞪，陳福林也不敢反駁，只靦腆一笑：“我那不是關心姐姐嘛……”

崔側妃：“哼，那我還多謝你關心了！”

陳福林朝笑笑，默默吃糕，不再吭聲了，盯著池塘里幾叢荷葉，時不時還有幾尾紅鯉魚躍出水面。

心里卻在思索著，崔姐姐已經不用藥了，要怎麼才能找到用過的藥呢……

沒有證據的況下，也不敢立刻就和崔姐姐說這件事。

要是有人存心害人，豈不是就會打草驚蛇？

萬一狗急跳墻怎麼辦？

上輩子，岑安然讓第一次直面這座皇城里的殘酷和腥，于是謹小慎微，畏保命。

而現在，也是初東宮，不得太子看重，太清楚宮里要怎樣使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在第一時間覺察到崔側妃有危險的時候，就很想把這件事告訴。

但賭不起……

抓住手中的帕子，告訴自己，再等等。

等拿到證據……

等和太子殿下合作……

于是轉頭朝著崔側妃撒：

“崔姐姐，我能去看看白鷺是怎麼做這個梨花糕的嗎？要是碧蘿能學個一點半點的，我以后也有口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