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表并無任何顯著波,然而他沉默地走到兩人面前時，達芙妮還是下意識地繃脊背。

他卻沒有看，徑直轉向赫爾墨斯：“消息已經傳到,你沒理由再在德爾菲逗留。”

赫爾墨斯無辜地攤手：“可也沒有誰規定我不能來這里。”他刻意停頓數拍,飽含戲謔意味地笑起來：“這里并非你的居所，我也沒有打算走任何東西，我并未違背對你的承諾。”

聞言，阿波羅終于表出些微不快,擰起眉頭盯著赫爾墨斯，瞳仁周圍的那圈暗金與后的冕變得鮮明。

來自神祇的強大威勢令達芙妮呼吸困難。赫爾墨斯泰然自若地在前一揮手,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隔開,那巨石的窒息立刻消失了。

像有銀針扎在眉心,阿波羅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突然意識到達芙妮就在近旁，周的凜冽氛圍霎時消散。

“不過我也確實該告辭了,”赫爾墨斯起，快活地吹著口哨與阿波羅肩而過，抬手將什麼東西往后一拋,“之后見。”

阿波羅下意識接住,攤開掌心，赫然是骨做的里拉琴撥片。

再回頭看時,眾神信使的影已經消失不見。

不知道赫爾墨斯是什麼意圖,但他確實制造了又一個試探阿波羅態度的契機。達芙妮小心翼翼地提出：“如果我與邁亞之子打道讓您不快,下次再見到祂，我——”

“沒有，”阿波羅沒讓說下去，轉而問道,口氣冷，“他來找你干什麼？”

“祂來看看我過得怎麼樣，說是……”眼神閃了閃，故意復述赫爾墨斯的措辭，“祂擔心您又會和之前那樣把我鎖起來。”

阿波羅微妙地沉默片刻，垂睫看著：“我在奧林波斯期間，你又做了什麼值得被關起來監視的事？”

明知故問。如今德爾菲神廟地界等同容納于神明的意識之海之中，有什麼小作都瞞不過他。只要有心探查，他就能知悉在任何時刻干了什麼。

但他既然問了，達芙妮當然配合地賣力搖頭。

阿波羅的表和緩些微，視線隨之挪到抱在懷里的里拉琴上，口氣還是很淡：“赫爾墨斯的來意僅此而已？”

達芙妮像是這才想起還有這茬，立刻把琴藏到后，訕訕地垂頭：“我原本想等到練些許后再為您獻上演奏。可其他寧芙都很快學會了，我卻始終追不上們，就想請赫爾墨斯傳授一些訣竅……”

阿波羅相較往常顯得不依不饒：“那麼他教會你什麼了？”

噎了噎，小聲答道：“祂才開始教，您就來了……”

片刻寂靜。

達芙妮從眼睫下窺探阿波羅的神。他正低眸注視著，繃起的線泄了心緒，他明顯在竭力克制著不耐，像在等待什麼……

忽然有些想笑。

“您是音樂的守護神，如果您愿意賜教——哪怕只有幾句指點，我也會到非常榮幸。”

阿波羅矜持地頷首：“可以。”

達芙妮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左手手指按到弦上，作一頓，抬頭朝阿波羅看去：“撥片……”

可阿波羅已經不在原位。

他繞到背后俯低下來，越過的肩膀確認雙手的位置，無言將撥片塞進右手掌心。稍作停頓，他的左手繞過側，不容拒絕地包覆住的，領著的手指按住第一第三弦。

“試著掃弦。”

他的吐息過的頸側，比起涼意，更多的是。本能地栗了一下，拇指略松，琴弦隨之悶悶震著發出一個單音。

“專心。”阿波羅聽上去儼然是位嚴格不容的老師。這麼說著，他的拇指按住的，把固定在正確的位置，指腹比剛才更用力，從拇指到虎口的掌心與相疊。

和凡人弓箭手不同，銀弓的勒托之子所擁有的神妙箭并非長年累月練習的結晶，因此他的指節沒有繭，掌心指腹那細膩又與人類皮迥異的甚至給造錯覺，仿佛融化的大理石正緩慢將覆蓋、裹挾、以便吞噬。要這麼做確實輕而易舉，他的手比大許多，虎口那彎弧度長出一截，一收攏手指就能把整個拳頭都團進去。

格差在這種形下陡然變得驚心魄，更不用說這軀的正因為慕對象近在咫尺而幾乎失序地沸騰。被金箭蠱的心跳太吵了，甚至懷疑阿波羅都能聽到。

“掃弦。”他重復。

達芙妮努力集中注意力，依言著撥片劃過琴弦。

“不夠利落，雜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