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料理了廚房，已經酉時中了（現代下午六點），天已經很黑了。

沒有蠟燭，沒有油燈。

李紫玉黑給兩個小的和小武用熱布巾了手腳，讓他們上了炕。

在炕頭上給他們放好枕頭，讓他們並排躺下，還是給他們蓋好了那床薄棉被。

許是吃飽了，炕上火燒得多，屋裡暖和和的，三個孩子很快就睡著了。

還別說，枕頭一人還能有一個，只是有三個枕頭補著補丁。

其中兩個枕頭是爹爹娘親留下的，還有一個是後來李紫玉做的，沒有枕芯，裡面塞的是茅草。

他們冰涼的腳，就是剛剛用熱布巾了也沒多溫度。

大冬天的，他們就這麼著腳，沒子穿。

棉鞋除了小武的，都需要做新的了。

抬頭看看風的屋頂，又瞧瞧風的窗戶，唉，李紫玉歎了口氣。

這個家哪哪兒都要錢，可怎麼辦呢？

真是愁死了。

今天是冬月十四，還好有月亮。

李紫玉端著那盆麅子下水去了院裡，又把那空木盆拿了出去。

要在臨睡前收拾出來明天想去縣城看看，看麅子能不能賣點錢，實在是這家裡缺錢的地方太多了。

小山看水缸裡的水不多了，就招呼著小文拿著一個水桶和扁擔去山坡下的小河裡抬水去了。

李紫玉把麅子的心、肝、肺、腰子用熱水清洗幹淨，放到另一個盆裡。

肚子和腸子裡還兜著麅子屎呢，想想心裡就惡心得慌。

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占了上風。

都說古代極了有易子而食的，紅軍長征啃草剝樹皮，還喝馬尿呢。

在現代，豬的腸子肚子都老貴了。

跟沒飯吃比，好像摳摳麅子屎也沒什麼。

李紫玉心理建設了半天，還是端著麅子的腸子肚子到了廁所附近。

強忍著惡心把麅子屎抖摟掉大部分，用盆裡的水草草的洗了一遍。

這時，小山和小文抬著一桶水到了跟前，李紫玉於是大洗特洗，終於清洗幹淨了才松了一口氣。

小山和小文又抬了幾回水，直到把水缸灌滿水才停下來。

抬最後一桶水時，走進院子，回把院門上的布條系。

李紫玉把麅子的下水端回堂屋，放在了鍋臺上。

現在，應該把麅子下水放到北鍋裡，再添點水，擱點鹽，到明天早上就會燉得爛。

明天去縣城，家裡的弟妹們就能吃了。

可家裡就只有鹽，啥調料也沒有，真是糾結啊。

麅子下水要是調料齊全，燉出來的味道想想，口水就流出來了。

想想明天能買調料的可能，李紫玉搖搖頭，好像不大。

唉，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那就先顧肚子吧。

啥調料、啥味，以後再說吧。

除了麅子的腸子肚子，李紫玉把麅子的心、肝、肺、腰子都放到北鍋裡，瓢了五瓢水，擱了一把鹽，就蓋上了鍋蓋。

腸子肚子髒味太重了，先放著吧，反正天冷放的住。

李紫玉找了麻繩，把腸子肚子系了，打了個死結，掛在了北牆的釘子上。

小山和小文幫著姐姐打掃了地面，打了盆熱水，把盆子放在了地上，蹲著洗了手臉，彎著腰有流把腳放到盆裡洗了腳。

看著姐姐料理完了，小山幫姐姐打了熱水，小文幫著姐姐掀開了草門簾：“姐進屋洗吧，屋裡暖和。”

“對對對，姐，炕上洗吧。

洗完就不用下炕了，我給姐把水倒了。”

小山也應和著。

李紫玉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有啥事兒，說吧。”

小山嘿嘿的笑了笑，沒吱聲。

小文靦腆的頭，看了哥哥一眼，也沒說話。

李紫玉想到明天要去縣城，了然的笑了笑。

接過水盆，蹲在地上自顧自的洗著手臉。

小山捅了小文一拳，摟住小文的肩膀：“姐，明天去縣城讓小文跟你去吧，小文還沒去過呢。”

“不，哥，還是你去吧。

你比我勁兒大，能幫姐的忙。”

小文一聽，急忙說道。

“你就去吧，你忘啦，姐現在的勁兒”“那我也也不去。

我去了能幹啥，沒得給姐添。”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哥，我”

“噗嗤”李紫玉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了，心裡一陣心酸。

羊草子村離縣城也就七八裡地，可他們卻連一次都沒去過。

印象裡就小山跟去過一次。

那一次，家裡實在是沒吃的了。

李紫玉拿出家裡僅有的三十文錢，去城裡買高粱面。

那天下著雨，小山不放心，就跟他一起去了。

三十文錢買了五斤高粱面，用油紙裹好，李紫玉揣在了懷裡。

姐倆個帶著鬥笠，穿著蓑，深一腳、淺一腳滿泥漿的回了家。

真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恐怕小山對縣城的印象就是滿城的風雨吧。

“好啦好啦，你們不要爭了，以後你們流去，明天就小文去吧。”

李紫玉一錘定音。

“真的？

哇，太好啦。”

哥倆低著聲音一陣歡呼。

李紫玉搖搖頭，多的孩子他還是孩子，就有孩子的天。

李紫玉把洗手臉的熱水盆端到炕跟前，扶著炕洗了腳。

去屋外倒了洗腳水，回屋上門，又從柴火堆裡找了一壯的子，頂住了門，這樣就安全多了。

不知為什麼，李紫玉覺有點心神不安，心裡有些發慌，可想想又沒什麼事。

在堂屋繞了一圈，黑菜板，菜板倒著蓋在水缸上，穩穩地沒事。

又了兩口鍋的鍋蓋，鬼使神差地了兩塊沉沉的木頭放在了鍋蓋上。

又把裝著麅子的竹筐搬進了東屋。

回到東屋又上東屋門，心裡才松了口氣。

一回頭，小山和小文挨著炕梢已經睡著了，中間留給了自己。

李紫玉爬上炕躺下來了上的棉襖，閉上了眼睛。

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剛剛病愈的不給力，現在是從裡到外的累。

下的炕熱乎乎的，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中李紫玉覺臉上涼涼的，用手抹了一把，困頓的翻了個，裡咕噥了一句“咋是涼的，下雪啦？”

嗯？

下雪？

李紫玉激靈一下馬上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黑漆漆的屋裡靜悄悄的，耳邊是弟妹們香甜的呼吸聲。

不大的雪花從屋頂稻草的隙中不斷的落下來，落在他們的上臉上，可他們依舊睡得香甜，誰也沒有醒。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這樣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他們已經習慣了。

多虧下的是雪，要是雨可咋辦呢？

要是雪下幾天呢？

要是雪大把房子塌了呢？

李紫玉睜著眼睛，眼淚不由得流了下來。

這群孩子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吃不飽穿不暖，還要住著隨時倒塌的房子，是真的心疼了。

不罵了句老天爺，早不下雪，晚不下雪，為啥穿過來的第一天下雪呢？

明明臨睡前還有月亮的，天明明是晴的，你就不能晚下幾天嗎？

看來這房子迫在眉睫必須修了，也不知這麅子賣多錢，修房子夠不夠。

大門還得換新的，還得買新窗戶紙，買新棉被，買糧食，還得打個炕桌李紫玉正想的昏昏沉沉的，忽聽屋外“嘩啦”一聲，隨即“劈裡啪啦”幾聲巨響，李紫玉驚駭的坐了起來。

外邊風雪呼嘯，屋門被打得啪啪響。

屋裡的幾個孩子全都驚醒過來，幾個小的嚇得哭嚎起來。

“姐姐姐姐，我怕。”

“哇姐，姐你在哪裡，哇”

“姐，我看不見，我害怕。”

李紫玉黑趕爬到炕頭，將兩個小的攬到懷裡，又招呼著小武：“小武，快過來，到姐這兒來！”

小武順著聲音爬到了李紫玉懷裡，裡哽咽著：“姐姐，姐姐”李紫玉用那條薄棉被將三個孩子摟到了懷裡，裡不停的說著：“不怕啊，姐姐在這兒，不怕啊，姐姐在這兒”

小山和小文也嚇到了，他們從炕梢爬到了李紫玉邊，惴惴不安。

“姐，咋辦？”

小山強裝著鎮定，聲音裡卻帶出了驚慌的音。

小文帶著哭腔說道：“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嗚”小文這一哭，帶了其他孩子，包括小山都哭出了聲。

李紫玉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這一刻，想著這個家的不易，這群孩子的不易，心酸難忍。

可沒有時間傷悲，沒有資格弱。

是這個家的天，還有弟妹們守護。

平靜了一會兒，等弟妹們哭聲小些了。

李紫玉靜靜地說：“不要哭，也不要怕！

有姐在，就是房子都塌了，姐也能蓋起來！

明天姐就去賣麅子，這個時節，野味兒是很難得的，一定能賣上價錢。

你們放心，從城裡回來，我就去找村長”在這風雪夜裡，門外風雪呼嘯，屋裡卻一片安寧。

不知什麼時候，三個小的在李紫玉的懷裡靜靜的睡著了。

小山和小文也挨著李紫玉發出了鼾聲。

李紫玉拽過一小塊被來，黑給小山和小文蓋上腳，又往上拉了拉，蓋上下半截子，李紫玉也閉上了眼睛。

李紫玉很慶幸，最起碼炕是熱的，最起碼東屋沒有塌，還有們的方寸之地。

更慶幸的是，昨晚的預。

把這個家裡最重要的東西都收拾的妥妥帖帖，就是明天還繼續下雪，的弟妹們也不會挨，也有東西吃。

這就夠了，別的也顧不到那麼多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著看吧。

李紫玉想著想著就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