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蘭點頭，“南楚求親意料之中，但陛下一向對公主恩寵有加，臣不覺得會發生這種事。”

“供奉有所不知——”茜雪嘆口氣，眼皮一挑，目便過來，語氣不自覺帶上嗔，又像個孩子在撒了。

從皇弟登基到樞院掌權，再到皇后之爭，娓娓道來，時不時加上自己不的見解，在蘇澤蘭眼里像個眉飛舞說書的小姑娘。

可得。

“既然陛下已有意讓大理寺卿千金和親，公主何必擔憂。”他眼里的笑意深沉，藏了些不知名的愫，緩緩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天子。”

茜雪搖頭，“話雖如此，若是南楚國執意要我去，如何呢？再說我也不愿看著李娘子嫁那麼遠。”

“不想和親，那就只有打戰，也沒什麼大不了。”

全然一副輕描淡寫的姿態，打仗可是要死人啊——茜雪吃驚，“打仗，那不是要百姓遭殃，我也……不忍啊。”

和親下不了決心，打仗又怕傷亡 ，蘇澤蘭故意逗，“公主，天下哪有十全十之事，如果要全大義，那只有你嫁出去了。”

茜雪兩手攪著披帛，尋思這人說嫁出去三個字的語氣竟如此波瀾不驚，咬回：“……所以我才說不能來了嘛。”

臉頰紅撲撲，滿臉寫著賭氣兩個字，倒像是自己著和親似地，蘇澤蘭抿口茶潤嗓子，“殿下看來是決定了。”

聽起來還高興，有點如釋重負的覺，和親這事自己可以說，但從對方里講出來，怎麼聽都心口堵得慌。

茜雪的快咬出來，這幾年辛苦做的飯都喂了負心人，就是承香殿里的野貓還舍不得自己呢。

無緣無故耍小，都不知道哪里來的那麼多氣，茶杯一推，“對，我決定了，最好快點走，何必在這里浪費時日，母后一心向佛，陛下心懷天下，我在這里也沒什麼人牽掛，不如和親，還能替天下蒼生做點事。”

子一扭，墨蘭半臂落下來，出里面襦的領口松，高高挽起的發髻連著脖頸，因生氣了，那片雪白泛起，鵝頸得讓人心口跳。

蘇澤蘭頓了下，沒想到公主這般不吃逗，他是隨先皇在后宮行走之人，什麼樣的子沒見過，如此喜怒哀樂全在臉上還是第一位。

聲小殿下半點不為過，名副其實長不大。

他若舍得，能從這扇快朽了的大門里走出來，心里越發拿當小孩子，逗人的心思更盛，“是啊，公主如此深明大義，乃是棠燁朝的福氣。”

茜雪扭過臉去，剛收住的淚又吧嗒吧嗒掉。

蘇供奉這人沒有心，如此看來以往的罪名說不定都是真事，自己還傻乎乎不信，要給對方翻案。

拿起帕子抹淚，又開始梨花帶雨，蘇澤蘭起，走進幾步， “公主，臣就那麼一塊帕子……”

連塊帕子都舍不得，自己這個大活人要嫁到荒原竟然沒覺，氣哄哄地扭頭，迎面忽地落下影，有指尖涼涼地放在眼尾，一下下著滾熱的淚。

蘇澤蘭俯下，“臣知錯了，剛才和公主說笑而已，臣不才，鎖在深宮數十年，唯有公主惦記，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怎會想讓公主和親呢。”

他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輕輕在給拭淚，溫至極。

海棠香在鼻尖飄來飄去，茜雪忍不住心口狂跳，只怕讓對面聽了去。

蘇澤蘭還在自顧自地解釋：“臣與公主雖然多年未見，心里卻一直親近，恕臣無禮，說句僭越的話，殿下小我許多，臣在心里總拿陛下當兒看。”

兒！頓時驚呆了，怎麼莫名其妙了兒，“供奉，你做我的父親，未免年紀也太小了吧。”

“臣怎麼能做殿下的父親，臣就是打個不恰當的比方。”

他的指尖又帶著溫涼，順著眼淚到的邊，一會兒和親，一會兒又了兒，小臉憋得紅彤彤， “打比方有這樣打的啊，做摯友，兄長不行嘛，上來就要大我一，虧你想得來。”

氣哄哄地，像只炸的小貓兒。

蘇澤蘭笑了笑，“公主說什麼都好。”

茜雪垂下眸子，睫抖在燭火下，眉間紅痣灼灼，怯又欣喜，像朵被風吹散的花兒。

石階下的杏琳等得心焦，剛才遠遠瞧見興慶殿的大門打開，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趕跑上來看，可不是沒有公主影子，這還得了，私自探視罪臣本就不合規矩，現在還一起促膝而談，傳出去會出事。

顧不得許多，急急地敲門。

“公主，時辰不早，還請快點回宮。”

一語驚醒屋人，茜雪方才回過神，將半臂還給對方，起道：“供奉，我該回去了。”

蘇澤蘭施禮，“臣恭送殿下。”

走到門口又回頭，手里攪著對方的帕子，上面全是淚水，不好意思地：“供奉，這帕子我回去洗了再還你。”

蘇澤蘭點頭，“殿下，臣還有個不之請，別再稱呼我供奉，臣擔不起這個名號。”

茜雪噎住，半晌才問：“可是……我都習慣了啊，再說不供奉，什麼？”

對方的笑意愈發深了，眸子像湖水似要把人淹沒，“小殿下，按照普通百姓的稱呼，可以喚我蘇郎。”

蘇郎——臉一紅，至此就在心里留了，那兩個字跳來跳去，讓人神魂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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