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棲慢慢從長廊里走出，清的秋一點點從擺漫上眉梢，將眉目襯得過于皎然，那一瞬，裴沐珩才發覺這張臉似曾相識，仿佛在哪兒見過。

徐云棲跟著裴沐珩進了錦和堂。

熙王和熙王妃端坐在明間主位，熙王姿奇偉，神采奕奕，熙王妃則神冷淡，自始至終不曾往徐云棲看上一眼，二人左右侍立著王府眾人，徐云棲來之前母親便待，熙王府有三房。

長房裴沐襄是裴沐珩一母同胞的親兄長，站在他側那位神冷肅，端的是不茍言笑的婦怕是其妻謝氏。二房裴沐景則是高側妃所生的庶子，他寡淡，小心謹慎地瞥了一眼徐云棲便垂首不語，倒是他旁的二李氏好奇地打量，在徐云棲朝看過去時，甚至出一俏皮的笑。

熙王妃瞥見庶子媳婦的小作，臉頓時拉下，

“行了，敬茶吧。”

裴沐珩與徐云棲一一跪下給熙王和熙王妃行禮。

熙王見兒媳婦姿容清麗，相貌不輸兒子，頗為欣。

“男才貌，陛下眼果然是極好的。”

這話一落，無人搭腔。

徐云棲跪在裴沐珩側，也沒有半分反應。

大公子裴沐襄很想替父親解圍，瞅一眼面罩寒霜的母親，悻悻當了個耳背。

熙王尷尬地咳了一聲。

除卻兄弟妯娌，還有兩位小姑子，敬茶禮倒也很快結束。

徐云棲出嫁前夕，王府便遣人來待無需準備敬茶禮，大約是怕徐家寒磣，準備的賀禮上不了臺面，恐丟了裴沐珩的臉，徐云棲今日的敬茶禮均是熙王妃親自代勞。

此事王府眾人心知肚明，拿著那份敬茶禮倒也無甚歡喜。

反倒是徐云棲分文未出，還得了幾箱子見面禮。

在長媳謝氏看來，這是婆母在變相補小兒子。

二李氏目在徐云棲上逡巡，暗自琢磨，這三弟妹莫不是個榆木疙瘩，婆母不準備敬茶禮，便當真空手而來，但凡激靈些，必定親自繡些件一同奉上，聊表心意。

偏生是個蠢笨的。

來了這麼一個弟媳，往后有好戲看了，這樣想。

熙王并不知人家這些司，和悅看著小兒子夫婦，

“時辰不早，快些宮給你們皇祖父和皇祖母請安。”

裴沐珩作了一揖，看了徐云棲一眼，示意跟著自己離開。

裴沐珩所住的清暉園只有兩名老婆子伺候，其余均是他的心腹長隨，個個皮子嚴，無人知曉二人不曾圓房。

熙王妃目送他們一前一后出門檻，淚意了眼眶，等人走遠，方克制著哭出聲，“我兒命苦……”

熙王見當著媳婦兒子們的面哭，眉頭皺起，“行啦，我瞧老三媳婦溫順乖巧，是個頂好的，進了門，往后便是自家人，誰也不許慢怠。”這話是跟幾個晚輩說的，謝氏等人齊齊屈膝道是。

早有宮車在王府門口相侯，有監在場，裴沐珩即便不想與子同乘，也不得不將就，徐云棲倒是了然他的病，上車后，將自己塞在角落里，盡量不打攪裴沐珩。

夫妻一個靠左，一個挨右，當中足足可再容二三人，裴沐珩神慵怠不知在琢磨何事，徐云棲靠在車壁假寐，誰也不瞧誰。

不過一刻鐘，夫婦二人便了宮墻，大約午時見了皇帝皇后，比起熙王府，皇宮里的帝后倒是很滿意徐云棲，皇后甚至夸贊徐云棲上有一別于京城貴胄的空靈之，想是給徐云棲撐腰，賞賜比過去那些皇孫媳婦要多一。

徐云棲注意到，也就是了宮，裴沐珩俊臉才掛上笑。

晚秋，天暗的快，待應酬完回府，已是薄暮冥冥。

皇帝準了裴沐珩三日假，命他在府上陪著新婚妻子，裴沐珩不敢違拗，這一路默不作聲隨著徐云棲回到王府，剛踏清暉園前方的斜廊，便見陳管家匆匆上前行了個禮，

“三爺，通州皇莊的年例提前送來了府上，單子擱在書房，請您過目。”

裴沐珩當年膽魄非常，挫了大兀使臣威風，危機化解后皇帝論功行賞，破例賞了裴沐珩一個莊子，這個莊子收極好，當時裴沐珩年紀小，莊子收益都在熙王妃手中，裴沐珩十五歲后，方還與他，只是裴沐珩孝順，這些年每每得了年例，除了銀兩留下，其余年貨均予王妃置，這麼多年從無例外。

裴沐珩不假思索道，

“按舊例辦。”

陳管家正待轉，裴沐珩余忽然瞥見不遠亭亭玉立的新婚妻子，神微怔。

今時不同以往，他已娶妻，無論他歡喜與否，徐云棲嫁給他已是既事實，后宅諸務該由妻子決斷。

于是他招手示意陳管家留步，負手看向徐云棲，斜廊下影綽綽，桂枝，纖細的子倚在廊下，在晚風里顯出幾分玉花來，裴沐珩正待開口，恍覺不知姓甚名何，喚徐氏過于生疏，直呼其名，他尚且做不到這般親昵，權衡一番，他正式接納徐云棲妻子的份，淡聲開口，

“莊子送來的年例進了府，夫人瞧著該如何安置？”

第3章

一聲“夫人”將徐云棲從混沌的思緒里拉過神來。

這是在喚？

燈煙煴，風拂過，有簌簌清霜從瓦間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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