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陸凜的聲音將從紛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余心寶回過神，“沒……沒什麼。”

陸凜也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

“你在京海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

“是……是金融。”小聲回答。

“金融？喜歡嗎？”陸凜又問。

喜歡嗎？

又是這個問題。

一個比“你最不喜歡吃什麼”要難回答一百倍的問題。

余心寶試圖找出一個最穩妥、最不會出錯的答案。

應該說喜歡。

金融，聽起來就很高大上，是能賺大錢的專業。

陸先生自己就是商界巨擘，如果說喜歡金融，他一定會很高興吧？

可是……

想起了他剛才說的話。

“告訴別人你不喜歡什麼，是你的權利。”

那雙深邃的眼睛正直直地看著，沒有催促，沒有迫，只有安靜的等待。

仿佛在說，沒關系，慢慢想，說真話。

余心寶的了，“喜歡”二字在舌尖打轉，可怎麼都吐不出來。

的腦海里，浮現出填報志愿那天的場景。

班主任把到辦公室，

“心寶啊，你爭氣，考了這麼好的分數，是咱們學校的驕傲！”

“這選專業，可比考試還重要，關系到你一輩子的前途！”

“老師給你推薦這個，金融學！你看，京海是國際金融中心，你學這個，將來畢業了不愁找工作，工資高，待遇好，往辦公室里一坐，冬暖夏涼，多面！”

“你爸媽把你養這麼大也不容易，你將來出息了，也能好好孝順他們，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老師的話句句在理，能說什麼呢？

對大學的專業一無所知，金融是什麼，本不了解。

只知道，老師不會害，老師說得都對。

就那樣，在所有人的期盼和贊許中，填上了“金融學”三個字。

那一刻，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無比榮的決定。

可現在，當陸凜問“喜歡嗎”的時候，心里那個被抑了許久的聲音，終于忍不住冒出來。

不喜歡。

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麼。

害怕那些復雜的數字和圖表，害怕那些聽起來就很高深的理論。

只是……不敢說。

包廂里安靜得能聽到窗外竹葉的沙沙聲。

余心寶覺自己的心臟在腔里越跳越快，每一次跳都沉重無比。

說真話，真的可以嗎？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知好歹、連自己人生都規劃不好的笨蛋？

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陸凜。

男人的神沒有毫變化，依舊是那副沉靜溫和的模樣，仿佛已經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也愿意再等一個世紀。

那剛剛才品嘗到一點甜頭的勇氣，又一次從心底涌上來。

余心寶深吸一口氣，

“我……其實不喜歡。”

說完，覺力氣都用了，整個人都癱下來，張地等待著審判。

然而，陸凜的臉上，表平靜。

他只是點了點頭，“為什麼選了這個專業？”

“是……是我的高中老師推薦的。”

“老師說，這個專業好找工作，工資高……”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老師對我很好，他說的話，我都信。”

“我甚至都不知道……金融到底是干什麼的。”

說到最后一句，的聲音里帶上了迷茫和委屈。

陸凜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等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這不是你的錯。”

余心寶猛地抬起頭，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說，這不是的錯。

所有人都覺得應該恩戴德，應該為了這個“好”專業努力斗，只有他，在剖開自己最迷茫無助的一面后，告訴，這不是你的錯。

“在你那個年紀，對未來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是很正常的事。”

陸凜看著泛紅的眼圈，心口麻麻地疼。

上一世，也是這樣。

嫁給他之后，放棄了學業，每天的生活就是圍著他轉。

他以為那是，后來才知道，那是因為本沒有自己的人生，沒有自己的追求。

只是把他當了唯一的浮木。

這一世，他要親手打開籠門，教如何飛翔。

“那……那我該怎麼辦？”

余心寶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無助和依賴。

現在，就像一個在茫茫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人，而陸凜，是看到的唯一一座燈塔。

“想換嗎？”陸凜問。

“換？”余心寶愣住了，“還能換嗎？”

“當然可以。”

余心寶的眼睛里，瞬間迸發出一點亮，但那點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不知道該換什麼。”

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去選擇呢？

“不著急。”

陸凜看著，溫地笑，那笑意和了他臉上冷的線條，像冬日暖，瞬間驅散了心里的霾。

“我們不著急，慢慢來。”

“你還可以去旁聽一些你興趣的公開課，文學、歷史、理、藝……什麼都可以。”

“去，去驗，去找到自己喜歡的專業。”

陸凜看著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模樣，聲音越發溫。

“心寶，選擇專業，就像選擇以后的人生要走哪條路。這條路，得你自己選，自己走。”

“我能做的，只是把所有的路都鋪在你面前，讓你看清楚每一條路通向哪里，沿途又有什麼樣的風景。”

“至于最后要走哪一條，決定權，在你手里。”

余心寶從沒想過，事還可以這樣。

以為，選錯了，就只能將錯就錯地走下去。

可陸凜卻告訴，沒關系，我們重新來過。

這……這真的可以嗎？

眼淚，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掉落。

等哭聲漸歇，他才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干凈的手帕，遞到面前。

手帕是深灰的，帶著和他上一樣的木質冷香。

余心寶紅著臉，接過來，胡地在臉上了。

“對……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陸凜打斷，“這是好事。”

他看著哭得紅腫的眼睛和鼻尖，像只可憐兮兮的小兔子，心得一塌糊涂。

他抬起手，似乎想的頭，但指尖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記住，余心寶。”

“從今天起，你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只用問自己一個問題。”

“我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