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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上前夫他哥的崽》 第6章 第六章 今日是他失儀了。

第6章 第六章 今日是他失儀了。

第六章

學堂人聲鼎沸。

因崔玨的到來,那些自詡名門族的驕矜小娘子都一改沉默,變得聒噪許多,生怕自己什麽都不說,在崔玨面前留不下印象,會落于下風。

蘇梨遠遠看一眼那位被鶯鶯燕燕環繞的清貴公子,崔玨雖一直往旁邊避讓,防止郎們挨得太,但臉上的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良和善,指點時也沒有流半分不耐。

他溫文爾雅,平易近人,一改之前對蘇梨的橫眉冷目。

蘇梨不認為自己看走眼,反倒更為確信,崔玨恰巧在的那一刻,流了真

他不喜

蘇梨沒有沮喪,不在意崔玨的態度。

小娘子反倒錯開目,只凝走廊底下被夏風吹到搖晃的竹簾。

在看爛漫下,迎風飛舞的木槿花。

重重的一朵花,被涼風吹拂,砸到地面,發出啪嗒一聲響,牽連翠竹也傳來簌簌

再過半個月就是端午節了。

時,祖母都會用五細線編織百索子,系在的腕骨,如此便能避兇趨吉。

從前家貧,便是買粽子,也鮮會買粽。哪有小孩不饞?但蘇梨才四五歲,便知祖母持家的難,為了省錢,故意嫌粽油膩,只去集市上買一個赤豆甜粽,用木勺子挖兩半,與祖母分食。

祖孫倆坐在槐樹下,看星星看月亮,涼風習習,溫馨歲月不外如是。

……

學舍,崔玨一直在傳授課業學識。

偶一擡眸,餘瞥見蘇梨端坐的背影。

梳了環髻,發比尋常小娘子要烏潤,長長的翠縧垂落,像是一纖細的柳枝。

蘇梨專注觀賞花景,有花落下,覆上肩頭,也不曾覺察。

蘇梨一次都沒有回頭。

-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崔舜瑛朝吐吐舌頭,古靈怪地道:“這樣熱的天,我還是更喜歡待在院子裏吃冰。要不是知道今日阿兄會來,我怕被他抓到‘不夠好學’的把柄,才不會來這裏罪。”

想到剛才蘇梨一直坐著聽課,沒有湊熱鬧去問崔玨問題。

崔舜瑛怕是顧及自己,只要蘇梨不是存心勾搭崔玨,崔舜瑛其實并不介意蘇梨找長兄說話。

況且,崔舜瑛看著崔玨被一群環燕瘦的貴圍著,心裏也有點生氣,在場的小娘子裏,最喜歡的還是蘇梨。

正所謂,水不流外人田……崔舜瑛又說:“阿兄博學多聞,蘇姐姐如果有什麽不懂之,也可以去問他,我不會介意的。”

聞言,蘇梨倒是不好意思地說:“倒也不是刻意避嫌,不過我是于琴藝實在一竅不通,日後也沒打算琴,問與不問都一樣。”

這話是真的。

當初頂替蘇三娘的位置,學的詩文技藝都是為了討好婆母。

二夫人不喜歡那種琴書畫的小娘子,總覺得華而不實,更有招爺們兒之嫌。畢竟崔家二郎生前便是病弱,也收用了不擅長琴作畫的紅知己。

二夫人一直覺得,丈夫那麽早病逝,也有房事不節制的緣故在

因此,蘇梨只當個端莊呆板的淑便好,學一學掌家、算學,旁的興趣好都不必有。

學堂下課,小娘子們都紛紛離開了學舍,唯有崔玨還在和謝道林談論琴賦。

蘇梨坐了太久,抱琴起時,腳步虛浮,踉蹌兩步,險些摔倒。

重新站穩的時候,一角白袍拂過,蘭香漸近。

一道疏朗清潤的男聲低低傳來。

“蘇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梨聽到清冷的男聲,錯愕擡頭。

看到崔玨那張冷漠清雋的臉,不免心頭一跳,雖然不知道還沒施展招數勾搭,崔玨怎麽先找上門了。

但看他還是一臉冷淡,蘇梨猜測崔玨應該來者不善。

果然,崔玨口中的“借一步說話”,也不過是在人來人往的私學庭院。

旁人看,也只當蘇梨是借機找崔玨談的小娘子,并不覺得和這位芝蘭玉樹的長公子能有什麽私

蘇梨忍不住問:“長公子尋我,所為何事?”

崔玨的量高大,和蘇梨說話的時候,得微垂眼睫,才算有禮數。

崔玨掃一眼,視線未作停留,淡聲道:“蘇娘子是琴之人,平日琴,倘若暮冬閣施展不開,也可去風雅之地慢慢練……崔家有一八面來風的梅月亭,如今盛夏,正好芙蕖初綻,最適合琴娛。”

施展、練……

蘇梨聽完,角一

又不是和古琴打架,用什麽“施展、切磋”的詞語?

蘇梨狐疑地看他,卻沒有在崔玨臉上看出任何調侃之

只是直勾勾擡起杏眸,這般坦地仰,一雙含笑杏眼猝不及防睇來,倒讓崔玨有些不適。

崔玨單薄的眼皮微斂,不著痕跡地挪開半步,與拉開更多距離。

男人眼中寒意更甚。

蘇梨想起梅月亭所在位置……似乎距離疏月閣最遠。

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大公子,是不是嫌我吵鬧?”

崔玨輕蹙眉頭。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子。

崔玨給留了面,刻意避免自己點出的琴藝拙劣。

不料蘇梨非但不領,左頰挨了掌,還要遞上右頰,聲問他:大公子,下手麽?

崔玨低眸,看到這張堆滿燦爛笑容的臉……竟有種難纏之

蘇梨臉皮厚似滾刀

崔玨冷道:“我并無此意。”

“是嗎?”蘇梨大大方方一笑,“那我就繼續在暮冬閣練琴藝了,畢竟能生巧,大公子多聽聽,總能順耳的。”

也沒想和崔玨嗆,可今日崔玨又是冷眼瞪,又是大庭廣衆說彈琴難聽,接連兩把火燒起來,實在有點忍不住。

可惜,崔玨比蘇梨要臉。

他與講不通道理,那麽便不再多話,男人幾不可察地抿了下角,終是靜默無言,轉離開了。

沒等崔玨走出兩步,蘇梨忽然急急追來,“大公子!”

竟揚聲喚他。

崔玨忍住不耐,定住清逸影,低聲應下:“何事?”

他將態度擺得冰冷無,連頭都沒回。

蘇梨笑笑,輕聲說:“其實,是我時流落民間,被一戶貧民收養,那時我和祖母相依為命,祖母日常賣菜為生,莫說沒錢買琴,便是識字都要躲在私塾牆角聽……待我再回到蘇家,已是年紀相當的大姑娘。”

“兄弟姐妹早過了學琴的年紀,而我連開蒙都不曾,自然沒臉再提學琴。如今我已及笄,更是年齡見長,我自知學琴太晚,不敢和謝先生討教,只能夜裏窩在暮冬閣悄悄練琴……沒想到打擾大公子休息了,是我過錯,還請您見諒,莫要因我生氣。”

“我笨,方才幾句尖刻話,不過和大公子開玩笑罷了,日後倘若琴,我也會主前往梅月亭,絕對不會再叨擾大公子。”

說完,蘇梨轉離開,沒有片刻停留。

唯有崔玨留在原地,被蘇梨的一番話撼得怔忪。

蘇梨彈琴,僅僅為了自娛,沒有蓄意招惹他,博得他的關注。

蘇梨時有一段窮困日子,不會琴是有苦衷的。

崔玨薄微抿。

他素來溫藹待人,卻對一名小娘子惡言相向。

今日是他失儀了。

-

夜裏,蘇梨回到暮冬閣,和秋桂商量,過幾日臨近端午,得買香角子掛帳鈎上,再去廟裏求幾張黃符門楣防鬼,最好再腌一缸鹹鴨蛋,方便天氣熱時佐粥吃。

秋桂知道蘇梨也是苦出悉以後,主僕倆平時在房中談農耕習俗便沒什麽顧忌,只是出門後,兩人又會端出士族淑的架勢,對外的言辭會謹慎許多。

沒一會兒,傳話的侍來稟報,說是疏月閣送來一把古琴,供娘子賞玩。

崔玨鮮會對外送禮,今日點名給蘇梨贈琴,倒讓青霞姑姑高看蘇梨一眼。

等秋桂攙著蘇梨來取琴,青霞不免又端詳了蘇梨一番。

柳葉眉,櫻桃,腰肢纖細,不盈一握,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人。

難不大公子也有被的一天?

不可能啊,都城之中人不計其數,也沒見過那位天人一般的大公子對誰另眼相待。

要麽就是蘇家專出狐貍,不是說小崔家那位已故的嫡次孫,也娶了蘭河郡的蘇氏嗎?

青霞姑姑想得實在有點多。

但很快,知道了,疏月閣并非只給蘇梨送了琴,就連崔舜瑛,還有外院的一些小娘子也取得了一張古琴。

想來只是暮冬閣離得近些,這張琴先行送來,方才給青霞一種“崔玨善待蘇梨”的錯覺。

外人不懂門道,蘇梨卻明白了崔玨的賠罪之心。

這位大公子……倒是人如其名,行事頗有君子之風,品行溫良如玉。

他顧及蘇梨的名聲,即便想贈琴賠罪,也切記雨均沾,不會厚此薄彼,招致旁人誤會。

等侍們走後,秋桂悄聲說:“娘子,你真是神人啊……你是如何做到讓長公子送琴來的?”

秋桂深知崔玨是人中龍,那樣的高門公子一貫目無下塵,看見他都直打哆嗦,不敢想蘇梨剛上一天學堂就能和崔玨打上道。

蘇梨若有所思:“不過僥幸罷了。”

但崔玨這般知錯就改,倒讓也生出一不安來。

說明崔玨為人清正,行事涇渭分明,絕非那些小手段能夠輕易拿的男人。

秋桂單看一眼古琴的木材紋理,便知此琴昂貴。

不免眼饞,小聲問:“上好的琴,娘子不試試音嗎?”

“不彈了。”

秋桂驚訝:“啊?為何?”

蘇梨狡黠地瞇眼,角輕翹:“不僅今天不彈,日後也不會再彈了。”

崔玨想用“贈琴”一事,消弭愧疚,將兩人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可蘇梨偏要讓崔玨以為,因他幾句傷人話,自此放棄樂律琴道,再不琴。

如此糾纏不清,才算是……和崔家長公子搭上第一條線。

-

近日,崔玨養好傷,已回到尚書省廨務公。

吳東崔家乃豪門巨室,自李氏王朝建立伊始,便主掌吳國外的政務機要,從旁輔佐皇帝,綜理朝政。

崔玨現任尚書左僕,如今尚書令一職虛置,崔家做大,諸曹各部唯崔玨馬首是瞻。

人前,亦有同僚恭敬喚他一聲“崔相”,奏疏公文皆過一遍崔玨的手。

一個月後,便是宣寧帝巡狩州郡、四察政的日子。

宣寧帝將狩禮由崔玨來辦,明面上是對崔家的倚重,實則是企圖利用吳東崔家敲山震虎,宣誓李家皇室對于吳國疆域的主權……

吳國多年來都由各地世家割據自治。

在庶族百姓的眼中,天下儼然是世家的天下,帝王不過是士族推出來擋刀的傀儡,從未有過皇權集中的時刻。

偏偏這時候宣寧帝膽大妄為,竟敢自恃天子份,巡察山河。

世家人定會以為,帝王之所以肆無忌憚,手得這樣長,背後也有吳東崔家的授意。

崔玨心中了然。

宣寧帝分明想著崔家站位。

明面上君臣“雙贏”,共治天下,實則利用謀,挑撥離間,毀壞世家之間的融洽關系,甚至對外宣稱:崔家有掌權野心,妄圖做大,為王稱霸。

宣寧帝將崔氏當靶子高高豎起,任由崔玨被士族大戶篩子。

如此便能將他的退路悉數斬斷,著崔玨為了破局,不得已尚公主,與李家聯姻,結兩姓之好。

一旦兩方結盟,誕下糅合“崔李”兩姓脈的皇嗣,宣寧帝才能放心同崔玨推心置腹,與他真正為一家人。

倒也不算壞事。

只崔玨生倨傲,不喜被人算計。

為今之計,只能暗下蟄伏,避免打草驚蛇,也謹防宣寧帝的後手。

以免崔家制于人。

天子狩禮繼續按部就班地推進。

疏月閣中,崔玨長睫微垂,修長指骨撚住的那枚黑子,徐徐落下棋盤。

白子無路。

棋盤殘局已破。

男人輕嘆一口氣,冷眼瞥向遠天穹……倒是奇怪,前些日子,一旦卯時,院外勢必會有嘈雜刺耳的琴音如約而至。

偏偏今天靜悄悄的,一點靜都沒有。

仿佛暮冬閣的一雙主僕已經死絕了。

崔玨想起前段時間送出的一張張昂貴古琴。

每一張琴都采用上好杉木制作,就連琴上的龍齦、琴軫,也取用上等青玉,匠心雕琢。

俱是他多年私藏,小娘子不可能不喜。

可暮冬閣,不再傳來琴音。

崔玨難得發怔,如玉指尖漫不經心地輕敲案幾。

他喊來衛知言:“蘇家的事,查得如何?”

衛知言從暗躍出,跪至主子面前。

衛知言幾日前領到任務,聽聞崔玨要他去查蘭河郡的蘇家有沒有流落在外多年的貴,他還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好不容易查明了,衛知言回來複命:“稟主子,卑職并未查出蘇家有任何落在外多年的貴,便是送往鄉下莊子居住的小娘子也沒有……”

崔玨垂眸:“當真?”

衛知言:“卑職所言句句屬實,倘若主子還不放心,卑職再遣人去暗訪一番?”

“不必了。”崔玨聲音清冷,凝神去聽,疑似有一聲冷笑逸出。

崔玨將“蘇梨自淪落民間,家境貧寒”的謊話當真,為此自省多日,殊不知……當時況危急,蘇梨又伶牙俐齒,分明是話趕話,臨時胡謅出一段悲慘經歷,借此來堵崔玨的

蘇梨卑劣,騙了他。

亦辜負了崔玨難得生出的……微末好心。

-

暮冬閣,蘇梨尚且不知自己惹到了那位玉面修羅。

還想著,如今和崔玨算是搭上話,借種計劃更進一步。

然而疏月閣戒備森嚴,蘇梨沒有機會和崔玨多出一些際……

思來想去,蘇梨琢磨出一個餿主意。

在院子裏設下私竈,特意讓秋桂出門買些鴨魚羊,又從外院調來一個幫廚婆子,幫忙切、紮竹簽串子。

待院子裏壘竈生火,香和黑煙順著風勢,一并掃向疏月閣……半晌之後,暮冬閣的院門被人敲響。

蘇梨拉開院門,見是衛知言,溫地打了一聲招呼。

衛知言委婉開口:“蘇娘子,宅之中,為了謹防走水,各院設私竈。您要是想吃什麽,直接吩咐廚房,在外院炙烤便是。”

衛知言沒敢說,今天熾烈,夏風拂面,崔玨休沐居家,恰好想將一批私藏多年的佛經拿出來曬曬黴味。

經文皆用黃檗浸染的黃紙臨帖,紙價昂貴,一字千金。

偏偏風送香,將那些經書都染上了葷味。

一想到主子私藏的佛學經典,被蘇梨用烤香風強行破戒,衛知言就心驚膽戰。

他領命出門的時候,都沒敢擡頭去看崔玨的臉……那必然是山風催雨,烏雲一片。

蘇梨不明所以,還膽大妄為地遞上一碟烤

赧一笑:“叨擾到長公子,實在對不住。不過這是我親手烤的羊,我時遭難,什麽農活家事都做,別無所長,唯有廚藝尚可……你且送去給長公子嘗嘗鮮吧,總比街邊小食幹淨一些!”

蘇梨深諳“抓住一個人先抓住他的胃”的道理,眼下獻殷勤很是賣力。

況且崔玨的七日茹素齋戒早就過去了,多日不吃,興許正是饞的時刻,特意烤,可不是瞌睡時送枕頭,歪打正著麽?

蘇梨還在為自己的急智洋洋得意,卻不知衛知言的臉愈發扭曲。

衛知言盛難卻,只能端著一碟羊心五味雜陳地回了疏月閣。

正堂中,批閱文書的貌郎君,聽完衛知言剛才和蘇梨談的所有對話,又看那一眼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崔玨的眉眼愈發森冷,他非但沒有食,還難得寒聲道:“倒了喂狗。”

他的言辭冷漠,毫無平日的溫文和善。

半點也不給蘇梨留面。

衛知言有點發懵,他可憐小娘子送來的意遭人踐踏,但也無計可施。

崔玨擱筆,飲了一口清茶。

腦海中,有那麽一瞬,湧現蘇梨笑意盈盈的眉眼。

崔玨微皺眉心。

蘇梨心機深沉,言行舉止一派虛假意。

崔玨不喜蘇梨,但看在崔翁的面子上,他不會傷命,至多避開此,往後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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