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筱被他的話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不變”——這是古人對大將之風的贊譽，極致的冷靜和專注。

而他說的——“蠢貨現于前而趨之若鶩”

他是在用最刻薄的方式，準無比地諷刺！

諷刺明明已經預不妙，明明他再三叮囑，卻還是像個傻子一樣，主走向那個明顯有問題的“圈套”，一步步踏別人心設計的陷阱！

這不是暴怒的斥責，卻比任何怒吼都更讓難堪，一針見。

他看穿了所有的心虛和後怕，將那點僥幸、輕信和愚蠢，剝得無完。

季南辰說完，便不再看，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作依舊優雅冷沉，仿佛剛才那句能刺穿人心的話不是出自他口。

餐廳里陷一片死寂。

只有碗里小米粥的熱氣，還在裊裊上升。

林筱筱還在一臉不服氣地瞪向季南辰。

他怎麼能……怎麼能用這麼刻薄的話來形容？

是，是沒聽他的話，是輕信了陳楚然，是讓自己陷了險境。

知道自己有錯，心里又怕又愧，可他……他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

蠢貨現于前而趨之若鶩？

這簡直是把的智商和判斷力按在地上！

一委屈和惱火沖上心頭，堵得嚨發。

想反駁，想爭辯說陳楚然是八年沒見的朋友，怎麼會想到人心能險惡到這種地步？

又不是他這種整天跟罪惡打道，看誰都像嫌疑犯的法醫！

可這些話在舌尖滾了幾滾，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知道，任何辯解在此刻都蒼白無力。

結果擺在這里，確實差點萬劫不復。

他罵得再難聽，也是事實。

憋著一口氣，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卻只是狠狠地低下頭，不再看他。

仿佛把所有的委屈，不服和後怕都化作了食，拿起勺子，不再是小口小口地抿，而是大口大口地往里塞著小米粥。

粥還溫熱著，但吃得又快又急，幾乎嘗不出味道。

只是機械地咀嚼、吞咽，仿佛要用這種近乎自的方式，來對抗他那句冰冷刺骨的嘲諷，也像是在懲罰自己今晚的愚蠢。

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眼眶卻又不爭氣地開始發熱發酸。

季南辰就坐在對面，沉默地看著這副近乎孩子氣的，用吃飯來抗議和發泄的模樣。

他沒有再說話，深沉的眸在用力咀嚼的腮幫子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那冰冷的銳利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但抿的薄依舊顯示著他并未消減的余怒和心疼。

餐廳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林筱筱大口大口吃飯的聲音。

一碗粥很快被狼吞虎咽地吃完。

重重地把空碗往桌上一放，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脆響，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不滿，然後依舊低著頭，盯著空碗，不說話，也不看他。

一副“我吃了，但我還沒消氣，而且我知道錯了，但我不承認”的別扭模樣。

季南辰看著這副樣子，嘆了口氣，那口氣嘆得極輕，帶著無奈。

他站起，什麼也沒說，只是手收走了的空碗和自己的杯子，轉走向廚房水池。

水流聲響起，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林筱筱依舊僵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的背影。

良久，突然起，椅子與地板發出輕微的刺響。

不看廚房的方向，徑直走向樓梯，腳步踩得咚咚響，每一步都像是在發泄著無聲的抗議。

回到臥室，掀開被子，把自己重重地摔進床里，然後賭氣地翻了個，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用被子蒙住了半張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屋子里靜得可怕，只有窗外偶爾車輛駛過的模糊噪音。

樓下沒有任何靜，季南辰應該已經洗好了碗，然後聽到浴室門關上的聲音，再然後......沒有聲音了。

又過了一會兒，浴室門打開，但沒有上樓的聲音。

他果然還在生氣。

林筱筱咬著下，心里的那點委屈和惱火，漸漸被一種不安和失落所取代。

知道自己有錯，可他那樣毫不留的諷刺，還是讓很難。

而且，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其實……其實是希他能陪著自己的，哪怕什麼都不說，只是陪著也好。

難道他真的要冷著一整晚嗎？

就在胡思想，眼眶又開始發酸，幾乎要認定他不會上來的時候，臥室的門把手輕輕轉了。

門被推開，一道頎長的影走了進來。

林筱筱的瞬間繃，卻依舊維持著背對他的姿勢，一不，只是悄悄地把被子拉得更高，幾乎蓋住了整個腦袋，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架勢。

季南辰的腳步很輕，走到床的另一側。

覺到床墊另一側微微下沉，是他坐了下來。

沒有回頭，卻能清晰地到他的目落在自己後腦勺上的重量。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僵持。

片刻後，聽到一聲極輕極低的嘆息。

隨即，覺到他躺了下來，就在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然後，“啪嗒”一聲。

床頭燈被關掉了。

整個房間瞬間陷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只有彼此逐漸清晰的呼吸聲。

他沒有試圖，沒有解釋，更沒有哄。

就好像只是完一個睡覺的必要程序，到時間了，所以他上來睡覺了。

林筱筱在黑暗中撅著，心里的委屈簡直要滿溢出來！

他就這樣？

睡了？

氣得又故意往里用力挪了挪，用行清晰地劃出“楚河漢界”。

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笑，帶著一種無奈的意味，仿佛在看一個鬧別扭的小孩。

但他依舊沒有下一步作，只是平穩地躺著，呼吸逐漸變得均勻悠長，似乎……真的準備睡了。

林筱筱僵著等了半晌，後始終沒有任何靜。

黑暗中，所有的都被放大。

依舊生氣，依舊覺得他過分。

可自從他上床之後，整個人似乎放松下來。繃的神經，也在這樣無聲的陪伴中，一點點松懈下來。

極度的疲憊和驚嚇後的虛如同水般涌上，眼皮漸漸沉重。

最終還是沒能扛住的抗議，帶著未消的賭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聽到呼吸變得綿長均勻，一直閉著眼的季南辰，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側過，借著窗外進的微，看著微微蹙著的眉頭和還有些紅腫的臉頰，出手，輕地將被蹭到腰間的被子拉上來，仔細蓋好。

他的指尖在散落的發上停留了一瞬，最終躺下，然後手穿過的腰間，將人帶進懷里。

教訓要給，但人，也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