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逸盯著的眼睛，忽然覺得嚨發。

站在畫架前，微笑著看他，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勾勒出單薄的廓，明明看起來那麼溫，可每一句話都像刀鋒，準地劃開他試圖掩飾的弱。

“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

“別勉強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挲著口袋里那張皺的離婚協議書，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從未真正認識過。

在他的印象里，林聽一直是那個安靜等他回家的人。

會在玄關留一盞燈，會在他熬夜看劇本時默默放一杯溫熱的蜂水。

永遠都是那樣安安靜靜。

他曾經以為，就是這樣溫順的、的，像一株安靜的植，只需要一點點和水，就能生長在他的生活里。

可現在，他站在的畫室里，看著雲淡風輕的說著這些話，他才猛然發覺，骨子里比誰都倔強。

“林聽。”他開口，聲音低啞，“我.....”

“沈斯逸，該說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林聽轉，開始繼續收拾自己的畫筆，輕輕說著，手里的作沒停，“你現在的猶豫，并不是因為你對我有，你只是習慣了有人等你。”

他頓了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問：你是不是恨我？

他想說：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在意你。

可話到邊，卻變了一句干的：“你以前……從來沒說過這些。”

林聽終于停下了手里的作。

轉過，從後照過來，讓的表有些模糊，只有那雙眼睛清亮得驚人。

“我說過。”輕聲說，“只是你沒聽。”

沈斯逸一怔。

“去年冬天，你拍電影的時候，我給你發過消息。”看著他，語氣平靜得像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我說，家里下雪了，很冷，但我還是堆了雪人，我很開心，唯一不足的是你不在家。”

頓了頓，角微微彎起，卻沒什麼笑意：“一個小時後，你回了我一個‘嗯’，然後就沒了。可你忘了，你在前一年答應過我，下一次下雪的時候，你會在家。”

沈斯逸的指尖微微發冷。

他記得那部戲。當時他在北方零下二十度的片場，每天拍完戲累得連手機都不想看，所有消息都是敷衍了事。

他本不記得之前說過什麼。

“我……”他想解釋，卻發現無話可說。

“沒關系。”笑了笑，“反正現在都不重要了。”

放下調刀，走到窗邊，手推開窗戶。風卷著梧桐葉的氣息吹進來，輕輕掀起耳邊的碎發。

“沈斯逸，你有沒有想過……”著窗外，聲音很輕，“你可能只是習慣了家里有一個人在等你，但其實，這個等你的人換做誰都可以。”

沈斯逸呼吸一滯，愣愣的看著。

“就像你現在站在這里，可能只是因為突然發現，‘啊！原來是會離開的’。”

轉過頭，目平靜地看著他，“但這不代表你真的想挽回什麼。”

他張了張，卻發現無法反駁。

因為他自己都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想失去，還是僅僅不習慣失去？

畫室里陷沉默。

沈斯逸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口悶得發疼。

他看著站在里的側臉，看著微微抿的線，看著垂在側、微微攥的手指，明明在難過。

可連難過都克制得無聲無息。

他忽然想起那次他拍了四個月的戲，回來時發現瘦了一圈。他問是不是生病了，只是笑著說“沒事”。

直到後來，他才從母親那里聽說，那段時間胃炎發作，半夜疼得去醫院掛急診，卻仍然叮囑不讓通知他，怕影響他拍戲。

一直都是這樣。

溫得悄無聲息，倔強得不肯示弱。

而現在，終于連溫都不想給他了。

“林聽。”他嗓音沙啞地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這30天里，我……”

“我不會再等你了，沈斯逸。”輕聲打斷他，“我們已經離婚了。”

他呼吸一滯。

“法律上還需要30天，但在我這里，已經結束了。”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我不會再等你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心臟上。

沈斯逸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可笑。

他曾經以為，永遠會在那里。

只要他回頭，就會在。

可現在，當著他的面，親手關上了那扇門。

而他甚至找不到理由挽留。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意，還是僅僅害怕失去“被等待”的資格？

最終，他離開了畫室。

關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重新站在畫架前，拿起畫筆，蘸了料，在畫布上落下第一筆。

照在的上，安靜又孤獨。

而再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林聽的畫筆懸在半空，料滴落在畫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藍。

靜靜地站著，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

然後，的手開始發抖。

畫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緩緩蹲下，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臂彎里。

哭了。

無聲的，安靜的，像是要把這三年積攢的所有委屈都流干。

試過了，真的試過了。

結婚這三年，真的很想學會他。

不是因為他是影帝，不是因為他的家世，甚至不是因為父母是世。

而是因為，當年母親提起相親對象是“沈家那孩子”時，的心里萌生了不一樣的覺。

記得他。

十幾歲時，在沈家做客，撞見他躲在樓上的琴房練吉他，彈錯了就皺眉，再重來，一遍又一遍，倔得不像平時在長輩面前那個彬彬有禮的優等生。

那時候就想，這個人……大概和表面上不太一樣。

後來相親再見，他已經是萬眾矚目的大明星，而還是個默默無聞的畫家。

他問：“你覺得婚姻需要嗎？”

答：“我覺得……婚姻需要兩個人愿意一起努力。”

他看了很久，然後說：“好，那我們試試？不過我的工作需要經常出差，而且近幾年不太適合公開，婚禮也不能辦。如果你愿意，我們隨時就可以去領證。”

同意了，想，如果非要選擇一個人結婚，愿意是他，哪怕些委屈呢。

他也很好，為了給不必要的誤會，他特意跟說：“我拍戲的原則是不接吻戲和一些極其親的戲，所以你放心，該給你的尊重我會給你的。”

婚後的生活，想改變，可最終，一個人的改變是徒勞的，是可笑的。

真的試過了。

試著記住他所有喜好，咖啡不加糖不加，不吃甜食。

試著在他難得休息的早晨，安靜地等他睡到自然醒。

試著告訴他，其實他不在家的時候，很想他。可他并沒有理解的意思，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改變現狀。

甚至畫了很多他的素描，卻從來沒給他看過。

因為知道，他可能……本不會在意。

畢竟，在他心里，他們能結婚，完全是因為父母的關系。而他，在上大學的時候，有過朋友，和分手以後，也再沒談過。

想到這里，眼淚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抬起頭，目落在畫架上那幅未完的畫，那是他的側臉，只有廓，沒有細節。

就像他們的婚姻，拼盡全力去描繪，可他從未真正走進畫面。

手，指尖輕輕畫布，低聲呢喃：“我給了我們三年的時間……可你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