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慘白明亮，消毒水的氣味刺鼻而冰冷。

沈斯逸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帽檐得很低，只出一雙沉黑的眼睛。他走得很快，卻又在察覺到林聽微微踉蹌時，不聲地放慢腳步。

護士接過掛號單：“魚刺卡？”

林聽點頭，嚨的刺痛讓說不出話。

護士抬頭，目在沈斯逸遮得嚴實的臉上停留兩秒，又瞥了眼林聽蒼白的：“到這邊來。”

診室里，醫生讓張開，舌板抵住的舌，冰涼的鑷子探間。

“有點深，別。”醫生開口。

林聽攥了檢查床的邊緣，指甲幾乎陷進掌心里，卻一聲不吭。

鑷子到刺的瞬間，下意識閉了閉眼，睫得厲害。

突然，一只手覆上握的拳頭。

沈斯逸不知何時站到了旁，指尖輕輕掰開掐著自己的手指，然後十指相扣。

林聽猛地睜開眼。

他的手掌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掙的溫度。

“馬上好。”他低聲說，目落在醫生手上，仿佛這樣就能替分擔一點疼。

……太奇怪了，林聽想。

“好了。”醫生扔掉了染的棉球，“這兩天別吃辛辣刺激的。”

林聽剛要道謝，沈斯逸已經微微頷首：“謝謝醫生。”

他的手指還扣著的，作無比自然，仿佛他們不是剛離婚，而是剛結婚。

走出診室時，林聽終于忍不住回了手。

“……謝謝。”聲音有些啞，“其實不用這樣，我一個人可以的。”

沈斯逸的腳步突然頓住。

夜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灌進來，吹了他的額發。他站在影界，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眼睛黑沉沉的，像寂靜的深潭。

剛才一聲不吭，哪怕是疼的抓住床單，也不喊一聲疼。

他不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生病了，自己一個人來醫院，哪怕再疼，也只是忍著不愿意跟他提起一句。

“我知道你可以。”他沉默片刻，忽然開口，“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林聽愣住了。

這句話太輕，卻又太重。

今天，他的行為一次次越界，一次次不同以往，是.....後悔了？

低下頭，看著地上兩人被拉長的影子。

不知何時，影子已經靠得那麼近，近得幾乎疊在一起。

轉，看著他走到面前。

本能的後退一步，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沈斯逸，你是後悔了嗎？”

問得直接，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準地挑開了兩人之間長久以來避而不談的傷口。

沈斯逸沒有躲。

"是。"他回答得干脆，目沉靜地回，仿佛早已準備好這個答案。那雙在鏡頭前永遠冷淡疏離的眼睛，此刻卻帶著林聽從未見過的坦誠。

忽然覺得嚨很疼，嚨里的那刺仿佛并沒有被取出。

三年，設想過無數次和他在一起的場景，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卻發現自己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疼得發。

可清醒的知道，這不是。

沈斯逸不。

"你不需要這樣。"聽見自己說，聲音冷靜得不像話，"這三年，沒有你，我也過得很好。"

這句話像一堵墻，生生橫在兩人之間。

沈斯逸的結滾了一下，眼底有什麼緒一閃而過，但很快被了下去。

"我知道。"他聲音很低，"你一直都很獨立。"

或許說，在見面之前他父母就已經跟他說的再清楚不過。

獨立，清醒，漂亮，格好，是結婚的良配。

所以見面的時候，他對，并不反。

也想過，這樣一直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要不是提起離婚，他本就沒想過離婚這件事。

起初，他對婚姻的要求就是互相尊重，有沒有不重要。直到離婚後，他後悔了。

他以為自己會尊重的決定，可他發現，他做不到。

走廊的燈在他睫下投下一片影，林聽看不清他的表，只看到他微微收的手指。

"但那不代表我不後悔。"他抬起眼，目灼灼地看向，"林聽，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要跟你離婚。"

林聽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在追逐，他在疏離。

一直以為，這段婚姻里只有一個人在認真。

可此刻，他的眼神卻讓搖。

但最終，還是轉：“我想回家了。”

沈斯逸沉默了片刻，抬跟了上去。

上車之後，沈斯逸給林爸爸打了個電話，報完平安就開車把林聽送回家。

沈斯逸一路將車開到林聽家樓下，熄火後，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林聽解開安全帶，手指搭在車門把手上："謝謝你送我回來。"

沈斯逸沒，只是側過臉看向，眸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深沉。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就到這里吧。"

"林聽。"他聲音沉了幾分，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畫展是哪一天？"

指尖微微一頓，沉默了兩秒，才開口："……下個月。"

"地點？"

"沈斯逸。"終于轉過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希.....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系了。"

這句話像一記悶，狠狠砸在他口。

車廂的空氣瞬間凝固。

沈斯逸盯著，眼底翻涌著抑的緒，下頜線繃得極。半晌，他忽然冷笑了一聲："就這麼急著和我劃清界限？"

“離婚的事你找個時間跟你爸媽說，我爸媽這邊我也會盡快去說，不會給你添麻煩。”

語氣平靜，仿佛在談一件無關要的公事，"你放心。"

放心？

沈斯逸只覺得一無名火直竄上來。

他猛地傾靠近，手臂撐在側的座椅上，將困在狹小的空間里。

林聽呼吸一滯，後背著車門，卻避無可避。

"你覺得......"他聲音得極低，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我是在擔心這個？如果怕麻煩，當初何必結婚？”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灼熱的呼吸拂過的臉頰，林聽甚至能聞到他上淡淡的香氣，混合著一抑的怒意。

林聽強撐著與他對視："嗯，確實不該結婚。"

沈斯逸盯著倔強的眼睛，溫帶刺的玫瑰用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種想狠狠吻上去的沖。

堵上的......

可最終，他只是深吸一口氣，緩緩退開。

他不喜歡強迫。

"好。"他嗓音沙啞，"如你所愿。"

他坐直了子，林聽見狀，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門關上，站在原地，看著車子疾馳而去，尾燈在夜中劃出兩道刺目的紅痕。

的心臟後知後覺地痛起來。

不過再痛的時候也過去了，這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