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斜斜打在傘面上，織一片灰蒙蒙的簾幕。

裴衾宸踩著石板路往前走，鞋底碾過落葉的聲響，在空的小巷里格外清晰，襯得周圍更靜了。

他拆開油紙袋，咬了一口檸檬甜甜圈。

酸甜的。

咬到第二口有些膩。

指尖又向口袋里的手機，還是沒靜。

他掏出屏幕按亮，聊天框停留在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上面的時間一點點往前挪，

像在數著他的不安。

“大概是在倒時差。”

他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按說的：

看風景嘛，不可以火急火燎。

可心里那點空落落的覺，怎麼也不下去。

石板路盡頭拐過一個彎，就是清單上畫了星星的小廣場。

鴿子在漉漉的長椅旁踱步，遠的鐘樓傳來低沉的鐘聲，一下下敲在心上。

裴衾宸收起傘，把沒吃完的甜甜圈放在邊 —— 像是留給了半塊。

他掏出手機，對著廣場拍了張照。

照片里的雨霧朦朧，長椅空了半邊，甜甜圈孤零零地躺在油紙袋里。

配文：

【比想象中安靜，等你過來咬一口。】

發送功的提示彈出，屏幕依舊安靜得反常。

他盯著聊天框看了許久，手指懸在 “視頻通話” 按鈕上，終究還是收回了 —— 怕打擾睡覺。

風卷著雨吹過來，帶著深秋的涼意。

他把外套攏了攏，忽然覺得這趟打卡之旅，好像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該直接飛去黎的，

而不是抱著一張清單，

在陌生的城市里，數著時間等的消息。

……

第二站。

威尼斯。

一座，浪漫的城市。

傍晚浸在橘的余暉里，河道泛著潤的金波。

貢多拉的黑剪影著水面行，船夫的歌聲裹著水汽飄過來，纏綿又寂寥。

裴衾宸沿著河岸走，石板路被夕曬得溫熱，卻暖不掌心的涼。

手機依舊沒靜。

他停在一座石橋邊，指尖無意識挲著袖口的柚子袖扣，目落在河面上緩緩劃過的貢多拉上。

"Signore, una passeggiata sulla gondola"

（先生，要坐貢多拉游覽嗎？）

一位戴著寬檐帽的老船夫撐著槳靠過來，笑容里帶著威尼斯人特有的熱，意大利語的尾音裹著水聲。

裴衾宸搖搖頭，目沒離開那艘貢多拉，聲音輕得被風吹散：

"Grazie, aspetto mia moglie."

（謝謝，但我等我太太。）

老船夫了然地笑了笑，沒再強求，撐著槳在原地輕輕晃悠，隨口說起了當地的傳說：

"Questa è la Ponte dei Sospiri, collega la prigione e il tribunale."

（那是嘆息橋，連接著監獄和法庭。）

他指了指不遠那座封閉的石橋，夕給石拱鍍上一層金邊：

"Anticamente, i condannati passavano da qui per andare alla prigione. "

（古時候，被判罪的人從這里去監獄。)

"Se una coppia si bacia sulla gondola sotto il ponte al tramonto, leur amore sarà eterno."

(如果一對在日落時分，乘貢多拉在橋下接吻，他們的會永恒。）

裴衾宸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嘆息橋的影子投在水里，像一道淺淺的傷痕。

"Ma anche c’è un’altra storia,"

（但也有另一個說法，)

老船夫嘆了口氣，聲音放:

"Alcune coppie hanno aspettato troppo a incontrarsi, e hanno perso l’occasione di passare il ponte insieme."

(有些等了太久才相見，最終錯過了一起走過這座橋的機會。）

裴衾宸的指尖猛地收，袖扣的棱角硌著掌心。

老船夫見他沉默，笑著打趣：

"Lei sarà una bella signora, vero Vuoi aspettare che lei venga per la passeggiata insieme"

（您的太太一定是位麗的士，對嗎？您要等來一起乘船嗎？）

手機突然震的瞬間，

裴衾宸幾乎是條件反般低頭— 指尖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抖，連老船夫的打趣都沒聽清。

是褚的消息，

一張黎的日落圖。

橘晚霞漫過埃菲爾鐵塔的尖頂，雲層染得亮。

配文只有兩個字：

【很】。

黎很，他給拍的佛羅倫薩廣場也很。

他盯著照片看了許久，

仿佛能過屏幕看到站在黎的街頭，指尖舉著手機拍照的模樣 。

微微仰頭，角帶著淺淺的笑，

或許還會下意識蹭蹭耳尖。

他結輕輕滾了滾，指尖劃過屏幕，小心翼翼地保存了那張日落圖。

然後轉看向河面上的貢多拉，

夕正落在嘆息橋的石拱上，金漫染。

指尖快速舉起手機，調整角度，把貢多拉的剪影、嘆息橋的廓和天邊的余暉都框進去，

“咔嚓——”

按下快門。

照片發出去，配文很短，卻帶著他藏不住的期待：

【還有更的，以後要我們兩個一起看。】

發送功的提示彈出，他沒立刻收起手機，而是攥在掌心，指尖一遍遍挲著屏幕上的頭像。

清冷的眉眼間終于有了點真切的暖意。

【好。】

老船夫看著他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撐著槳慢慢劃遠，歌聲漸漸淡在水汽里。

裴衾宸站在河邊，直到夕徹底沉下去，路燈亮起，手機也沒再收到新的消息。

他又看了眼那張黎日落圖，把手機揣回口袋時，指尖無意識蹭過袖口的柚子袖扣。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