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終是停在了第三站，

荷蘭的風裹著曠野的涼意，吹得風車葉片 “吱呀” 轉。

巨大的白扇面在灰藍的天空下緩緩劃著弧線。

男人站在風車場的田埂邊，腳下是翻耕過的土地，潤的泥土氣息混著風里的青草味，漫過鼻尖。

秋季，

沒有盛放的花海，

只有農夫駕駛著播種機，在田壟間撒下郁金香種球。

希埋進土里，要等到來年春天才會綻放。

他蹲下，指尖輕輕了潤的泥土，涼的從指尖傳來。

心里忽然冒出個念頭：

明年春天，要帶著幺幺來。

郁金香開得漫山遍野，

肯定會笑眼彎彎。

風卷著他的角，袖口的柚子袖扣在風里輕輕晃，玫瑰金的澤在沉的天下，像藏在雲層後的星星。

他掏出手機，對著轉的風車和田里的播種機拍了張照。

播種的希，也好。

剛想編輯文字發給褚，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著 “顧一” 的名字，

裴衾宸心頭一沉，接起電話時語氣瞬間多了幾分不耐：

“什麼事？”

“總裁，歐洲分部的芯片供應鏈出了問題，”

“合作方突然單方面毀約，核心生產線可能要停擺。”

“董事會已經炸開了，都在等您回來主持……”

顧一的聲音急促又凝重，背景里還能聽到文件翻的聲響。

裴衾宸皺眉頭，指尖無意識攥了手機，指節泛白。

芯片供應鏈是裴氏今年的核心項目，

一旦停擺，損失不可估量。

他沉默幾秒，目掃過田埂上的播種機，

心里那點關于春天的期待，瞬間被現實得沉甸甸的。

“訂最快回國的機票。”

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通知法務部和供應鏈團隊，半小時後開線上會議。”

“是。”

顧一應聲掛斷電話。

裴衾宸站在原地，

風還在吹，風車還在轉，

可他心里的旅途，卻戛然而止。

他低頭看著那張沒發出去的風車照片，指尖懸在屏幕上，遲遲沒。

怎麼跟說？

說他不能去黎了？

說他要回國理工作了？

說他們約定好的打卡，要半途而廢了？

結重重滾了滾，他終究還是編輯了條消息，語氣盡量放：

【荷蘭的郁金香種下去了，明年春天，我們一起來看花海。】

發送功的提示彈出，

他盯著屏幕看了許久，直到手機自鎖屏，也沒收到回復。

心里那點剛下去的不安，又悄悄冒了出來 —— 從威尼斯那兩張照片後，就再沒回過消息了。

“等我。”

轉往風車場出口走時，他最後看了眼那些翻耕的田地。

好不容易近了，

又遠了。

他該反思的，

他是裴總，是掌控商業帝國的人，

可……他也是丈夫。

風卷著泥土的氣往領里鉆，裴衾宸攥手機，指節泛白到幾乎要嵌進機。

屏幕暗下去前，最後映出的是男人繃的下頜線。

裴總，

掌控、決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他在商場上廝殺的鎧甲。

可此刻，

這鎧甲卻像沉重的枷鎖，把他牢牢釘在 “責任” 里，

讓他連奔赴全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可現實容不得他選。

數萬員工的生計，整個商業版圖的支柱，

是不能倒、也倒不起的責任。

董事會的催促、供應鏈團隊的焦灼、合作方毀約後的連鎖反應……

無數雙眼睛盯著他，

無數人的生計系于他一，

他能掌控無數人的命運，卻掌控不了自己的歸途。

偏偏他的幺幺總是很懂事，

懂事得讓人心疼。

他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工作，厭惡這個讓他不得不放棄全世界的份。

黑車隊在風車場口等候，引擎低鳴著刺破曠野的寂靜。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主駕，

拉開車門的瞬間，顧一的視頻電話已經打了進來，

屏幕里是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和團隊員焦灼的臉。

“總裁，法務部已經擬定好追責函，合作方那邊態度強，要求追加十億違約金才肯重啟合作。”

“拒絕。”

他坐進車里，關門的聲響沉悶，語氣冷得不帶一猶豫：

“通知技部，”

“啟備用供應鏈方案，我落地前要看到初步可行報告。”

“是！”

車窗外的風車飛速後退，裴衾宸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理著積的工作消息。

郵件、報表、會議紀要源源不斷涌。

他的視線掃過每一行字，決策干脆利落，仿佛剛才那個為了約定失神的男人只是錯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指尖挲袖扣的作從未停過，玫瑰金的紋路硌著掌心，

提醒著他未赴的約、未回復的消息。

……

抵達機場時，貴賓通道已清場。

男人踩著皮鞋快步前行，後跟著拎著公文包小跑過來的顧一。

為了給他說明況，專門跑了荷蘭一趟。

“總裁，董事會員都已在線等候。”

“嗯。”

他頭也沒回，刷證、過安檢，作一氣呵，全程沒有一停頓。

機艙門關閉的瞬間，男人戴上耳機，接通了會議。

屏幕上麻麻的參會人員頭像，

白板上跳的虧損數據、供應鏈節點圖，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包裹。

“芯片庫存還能支撐多久？”

他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聲音過麥克風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迫。

“最多七十二小時，總裁。”

“給你四十小時，拿出替代方案。”

他敲了敲桌面，

“法務部同步發起仲裁，凍結對方在裴氏系的所有資產。”

會議持續了整整六個小時，落地前半小時才結束。

裴衾宸了發脹的眉心，指尖劃過手機屏幕，聊天框里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 。

是日思夜想的小姑娘發來的。

屏幕亮起的瞬間，

他繃的下頜線驟然和，眼底漫開一層不易察覺的暖意，連指尖都悄悄放緩了作。

消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卻比上次的 “很” 多了點溫度：

【黎的街很平，日落之後有點涼，裴老師忙完記得添。】

沒有表包，沒有多余的撒，

很簡單的一句話，

卻像一劑鎮靜劑，

瞬間平了他心里大半的不安。

他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指尖在輸框里敲了又刪，最後只回復了四個字：

【嗯，等老公找你。】

發送功後，他沒立刻收起手機，而是反復看著的消息。

心里那點因工作而起的煩躁，仿佛被這行字輕輕平。

“總裁，還有十分鐘落地，車隊已經在機場等候。”

顧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嗯。”

裴衾宸睜開眼，收起手機。

眼底的和重新被清冷覆蓋，

是那個掌控全局的裴總了。

只是攥著手機的指尖，依舊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溫度。

他以為，

等他理完這堆爛事，飛去黎，

就能看到站在街頭等他，

或許還會抱怨一句 “裴總好慢”，然後乖乖鉆進他懷里。

當然，

他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