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

輕輕的敲門聲打破病房的沉寂，護士端著護理盤推門而，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病床上的人。

看到男人紅著眼眶的模樣，愣了一下，隨即放了語氣：

“裴先生，打擾了，我來代一下後續的護理注意事項。”

裴衾宸立刻收斂了眼底的哽咽，指尖依舊握著褚的手，只是微微直起，聲音恢復了幾分沉穩，卻帶著未散的沙啞：

“說。”

“褚小姐頸椎剛做完二次手，”

“臥床時要保持頸部固定，盡量采用仰臥位，別隨意側翻。”

護士一邊輕輕調整褚的枕頭高度，一邊聲說道：

“每隔兩小時可以幫輕輕活一下手腳，避免瘡，但作一定要輕，別牽扯到頸部。”

指了指輸管：

“這瓶是營養神經的藥，還有半小時輸完，後續會換消炎的。”

“輸完後記得按鈴，我們來拔針，拔針後按五分鐘，別。”

“另外，手臂和背部的傷，每天會有護士來換藥消毒。”

“平時要注意別讓被子或者到傷口，也別讓自己到，避免染。”

護士的目落在褚干裂的上，語氣愈發輕：

“目前吞咽有些張，”

“自主進食有難度，需要被喂食。”

“我們準備了溫的米糊和營養，每次喂兩小勺就好，間隔十分鐘再喂下一次，避免嗆咳。”

頓了頓，看向裴衾宸，語氣帶著幾分懇切：

“還有日常起居，都需要您多費心照顧。”

“翻和移時，一定要先托穩的頸部和腰部，別讓傷口力。”

裴衾宸聽得認真，每一個細節都牢牢記在心里。

聲音沙啞卻堅定：

“知道了，謝謝。”

指尖下意識地握褚的手，掌心傳來的冰涼，讓他眼底的心疼又重了幾分。

護士見狀，沒再多說，只是輕輕整理了一下褚的被子，低聲道：

“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隨時按鈴。”

說完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陷安靜，輸管的滴答聲仿佛被放大了數倍。

裴衾宸俯，額頭輕輕抵著褚的手背，聲音又又啞，帶著難以言說的酸楚：

“我應該強勢一點，應該直接飛黎找你的……”

“我居然信了……”

他自嘲地牽了牽角，眼底卻一片猩紅，

“你好會騙人，褚幺幺。”

“以後半步都不準離開我，”

“我怕再放手，你就真的沒了……”

“嗬哧——”

床上的小人兒間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聲響，

像被什麼嗆到，

又像在努力克制著緒。

長長的睫瞬間繃直，隨即像被風吹的蝶翼般劇烈抖起來，眼尾的皮輕輕皺起。

想睜開眼睛。

裴衾宸的指尖瞬間繃，立刻直起，作輕得像怕驚碎氣泡，小心翼翼地調整的枕頭高度，讓的頭部能更舒服些。

他俯湊近，呼吸放得極輕，幾乎要到的臉頰：

“想看老公，嗯？”

褚的睫得更兇了，眼里出的亮忽明忽暗，像風中搖曳的燭火。

拼盡全力往上抬著眼皮，

可厚重的疲憊和神經損傷帶來的無力，

剛掀開一隙，

又重重合上。

“不急，慢慢來。”

男人指尖輕輕拂過汗的額發，作溫得能碎月，

“我不挪開，就在這里讓你看，看多久都行。”

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怕氣流驚擾了的專注。

只見眼尾的淚越涌越多，順著臉頰落，滴在他手背上，涼得他心口一。

突然，

的睫猛地一掀 ——

終于睜開了一條細。

朦朧的線下，

裴衾宸看到眼底蒙著厚厚的水汽，瞳孔里映著自己的影子，

委屈，依賴。

全在里面了。

可視線剛聚焦不到一秒，

又被淚水糊住，

睫再次沉沉垂下，只留下一聲極輕的、帶著哭腔的氣音。

“看到了。”

他的指腹輕輕去眼角的淚，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拭去：

“我也看到幺幺了。”

“我就在這兒，你閉著眼也能到我。”

說著，他將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臉頰上，讓自己溫熱的皮和清晰的心跳。

褚的間又發出一聲輕響，像是在回應他。

睫不再劇烈抖，只是偶爾輕輕一下，眼角的淚卻漸漸止住了，只剩下眼尾泛紅的痕跡。

裴衾宸知道累了，

沒再說話，只是握著的手，靜靜坐在床邊。

輸管的滴答聲在病房里流淌，夕的余暉過窗簾，在兩人上灑下一片暖融融的。

……

大概一周左右，

褚能睜眼了。

不再是之前那條費力的細，而是能緩緩睜開大半。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沒了之前的朦朧水汽，能清晰地鎖住他的影。

只是臉依舊蒼白得明，

比院時又清瘦了些，

沒吃沒喝。

全靠鼻腔里的營養維持著生命征，

什麼辦法都試了，本喂不進去。

營養師換著花樣做了米糊、果蔬、蛋白羹，每一種都磨得細膩無渣，溫到不燙口。

可每次將小勺遞到邊，

要麼抿著，

要麼勉強含住，

不控制地嗆咳，最後只能吐出來，一滴都咽不下去。

病房里的線依舊和，裴衾宸坐在床邊的姿勢幾乎沒變過，只是眼底的紅更重了些，胡茬淺淺冒出，添了幾分疲憊。

褚就盯著他看，

一直盯著他看，

總是盯著。

除了睡著，幾乎沒挪開過。

裴衾宸被盯得有些發懵，指尖還停在準備拿棉簽的半空，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了臉頰上淺淺的胡茬，眼底泛起一無奈又溫的笑意。

清雋的眉眼染上暖意，沖淡了連日的疲憊，連紅都顯得和了些。

“一直盯著我看，幺幺想說什麼？”

男人俯湊近，聲音放得極輕，帶著點刻意的調侃：

“是覺得我胡子長了，又變‘老頭’了，嗯？”

說完，他屏住呼吸，目落在的睫上。

褚的瞳孔輕輕收了一下，

隨即，眨了眨眼。

幅度不大，卻清晰明了，

是的。

裴衾宸勾輕笑，指尖輕輕刮了刮的臉頰，作輕得像羽拂過，

“嗯，知道了。”

他起，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剃須刀，又怕離開的視線會讓不安，便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現在去刮，五分鐘就回來，不離開你的視線范圍，好不好？”

褚的目跟著他移，睫又眨了一下，

算是同意。

裴衾宸快步走進衛生間，作迅速卻不潦草。

鏡子里的男人眼底帶著紅，胡茬冒出淺淺一層。

確實有些憔悴，

可一想到病房里那雙一直盯著他的眼睛，

心里就得一塌糊涂。

他快速刮干凈胡子，又用溫水洗了把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神些，才轉回到病房。

剛走到床邊，

就看到褚的目依舊牢牢鎖在門口。

看到他回來，睫輕輕了一下。

“幺幺檢查一下。”

裴衾宸重新坐下，握住的手，讓的指尖在自己的臉頰上。

褚指尖有些僵，

冰涼的帶著點試探。

然後，的睫又眨了一下。

還不錯。

裴衾宸的心瞬間被填滿，又酸又。

他拿起床頭柜上溫著的山藥泥，這次沒直接遞到邊，只是用小勺舀了一點，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今天是山藥泥，淡淡的，沒什麼味道，不會嗆到你。”

“我們就試一小口，好不好？”

褚的目落在小勺上，又轉回來看著他，眼底帶著猶豫，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抿。

男人放緩作，慢慢將小勺遞到邊，聲音得能溺出水：

“就嘗一下，不勉強你。”

褚盯著他看了幾秒，

眨眨眼，算是同意。

可小勺剛到的舌尖，褚就猛地一僵。

淡淡的山藥味剛在口腔里散開，

眉頭就瞬間蹙，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接著便發出一陣急促的嗆咳。

眼淚不控制地溢出來，順著臉頰滾落。

“咳、咳咳 ——”

輕啞的嗆咳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的微微蜷，雙手無意識地攥了被單，指節泛白，連帶著頸部的紗布都輕輕拉扯了一下。

“不吃了，”

裴衾宸立刻放下小勺，手輕輕順著的後背，作又輕又急，生怕疼的傷口，聲音里帶著難掩的焦慮，

“好了，我們不吃了。”

他拿起紙巾，小心翼翼地拭角溢出的山藥泥和淚水，指尖能到臉頰因嗆咳而泛起的灼熱溫度。

直到的咳嗽漸漸平復，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他才松了口氣，可眼底的心疼卻濃得化不開。

褚臉比剛才更白了，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睫上掛著未干的淚珠，輕輕。

像個奄奄一息又淋了雨的小貓，

可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