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像是被氣恨了，顧不得禮儀，直接推門離開。

趙雪梨盯著他轉瞬消失的背影，覺得這人真是風風火火、無所事事啊。

第6章 宴席

下半天的日越發強盛，將癯仙山莊映照得恍若仙境，瓊樓金闕，披素裹銀，青瓦琉璃之上的冰晶熠熠生輝。

臨近末時，老夫人休憩一番後，起了賞梅的興致。便攜著趙雪梨和裴君如向後山而去。

管事雖說可在山莊之隨意走，大縉對于男大防也并不嚴苛，但貴族設宴，自來都分了男席，便是賞景觀梅，也劃出了一道，客右，男客走左。

趙雪梨扶著老夫人從右側了月門，迎面是梅枝錯立的夾道，拾階而上，視野越加開闊，紅梅灼灼，開了滿山，在冰天雪地中像一簇簇不屈的火焰，打著旋兒落在青鬢發擺之上，霎那間就奪走了眾人的呼吸，。

高遠天地之間盡被這種壯麗充斥，很難不教人心舒暢開懷。

老夫人暗沉的眼珠中出點切實笑意，還念了句“獨立千林眾葩。”

裴君如已經甩開眾人，往更高去了。

趙雪梨亦是看得舍不得眨眼。

這種滿山紅梅的景致可比深府大院中數枝名貴花朵來得震撼多了。

們上到一小金頂，進供人沿途休憩的暖閣，卻見里面已有數人。

一位穿著暗青金勾邊襖的夫人帶著兩三個丫鬟嬤嬤正坐在爐子邊喝茶賞梅。

見到有人進來，臉上頓時揚起了笑容，連忙起相迎，“老夫人，您請上座。”

老夫人此刻面容恢復到以往的肅正，聞言打量這位夫人一眼，“不知你是.......”

婦人俯恭恭敬敬道：“妾丈夫姓江，是尚書省下的書令史。”

書令史一職，在朝中地位低下，日常公務是書寫抄錄公文、詔令、典籍等，屬于沒有品階的流外，最為末流，這種家自然不在二皇子邀請的權貴之列，那便只能是家中有前途斐然、只待春闈一飛沖天的舉子了，且這位舉子還了二皇子的眼，是要拉攏之人。

老夫人心下了然，當即也寬厚地笑了笑，“原來是江書令史的夫人，一起坐下歇一歇吧。”

江夫人點頭應下，待到座後，老夫人眸向半開的軒窗轉去，一頓，接著笑道，“這可真是個賞景的好位置。”

趙雪梨也不僅向外看去，卻見紅梅掩映間立著一八角亭臺，亭下數位袂翻飛的青年正在鬥詩，個個都是龍章姿，氣度不凡。

其中一位藍襖青年更是極為高挑，鶴骨松姿，氣質出眾。

隔得遠了些，趙雪梨并不能看清這人的樣貌，但覺得與那日山中的人很是相像，心下頓時起

了聯想。

還不待有更多思量，那群青年突然喝彩起來，人人都朝藍襖青年俯作揖。

老夫人道：“瞧起來似乎是那藍襖的青年贏下了詩會。”

江夫人聞言一笑，“那是妾的大兒子，喚作翊之，正在景行書院中學習，師從江都大儒陸中岳。”

趙雪梨的心跟拉開的弓弦一樣瞬間繃，的也微微僵起來，忍不住看這位江夫人。

方才一眼初見，覺得家中應當不富即貴，可現下細看了，卻發現并非如此。

江夫人上的裳雖然繡工、布料都不俗，但樣式卻是好幾年前的，且袖口有些微磨損發，頭上金飾也只一件棠花步搖尚且不錯。這一行頭或許就是家中所有底蘊了。

老夫人聽見陸中岳的名頭，正正看一眼，笑容也更真實幾分，“江夫人教子有方。”

江夫人卻不敢這個話，忙道：“要說教養子的功夫，哪里及得上老夫人半分這盛京誰人不知霽雲長公子之名？”

老夫人對這句話坦然之，沒有再接，只是道一句：“過譽。”

江夫人見聊了幾句，二人也相幾分，終于將目放在了雪梨上，“這位是府上的....？”

老夫人道：“這是從青樂郡來的，打小就養在府中，我待同親孫一樣。”

雪梨連忙對著江夫人微微俯，以示尊敬。

江夫人早就對雪梨的份有幾分猜測，此刻聽見是從青樂郡來的，便知道是當年那位鬧得盛京人人皆知的姨娘之了，老夫人不詳說，自然不可能細問，此刻看著雪梨的面容段，只是笑說：“這儀態樣貌，真真像是從天上來的仙子，我活了幾十年，還未見過如此水靈漂亮又聰慧的姑娘。”

趙雪梨臉上發燙。

翊之哥哥的娘親怎麼說話也不打個腹稿，出口之前不先思量是否太過謬贊嗎？夸得都要抬不起頭了。

老夫人同江夫人又說上幾句，這才起出了暖閣，向上走，一路又遇上不夫人小姐，稍作寒暄。

申時三刻，王嬤嬤在山中抓到四跑的裴君如，雪梨同老夫人回到小院，換休憩之後，前往山莊前廳的宴席。

宴席之中已經來了許多人，男各坐一邊，分得很開。

稍微懂些朝政的人都能從賓客中看出一些門路，淮北侯府，鴻臚寺卿，大理寺卿，太府寺卿等家中都來了人，這些全是二皇子黨派。

雖然朝中已有太子，但如今皇帝年邁，且極為寵幸瑾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再加上趙家勢大，同羽林衛、左驍衛都有切關系，權勢不斷增長，野心也就不免膨脹，敢于同不甚出彩的太子爭一爭最上面那個位子了。

此次賞梅宴，其一可以加強二皇子黨派間的聯系，其二便是為派系中的各家適齡公子小姐相看。

黨派間聯姻，是互相信任、牽制的一種常規手段，在朝中屢見不鮮，太子黨中也常常如此，且聯姻關系更為復雜切。

雖然二皇子私下里明面上都搞得熱火朝天、如火如荼，就連皇帝也偏向他，甚至讓他進書房，參與國事決策，但朝中不老舊派只認太子。

那爭取朝中新貴支持就了一件無比重要的事。還有什麼比籠絡尚未出仕的舉子更好的法子呢？

是以這場宴席之中，除了盛京權貴，還有十來位了二皇子青眼的舉人。

而這群舉人之中，江翊之無疑是最出眾的，盡管此刻跟隨江夫人坐在最下位，他的樣貌氣度也引得各家夫人頻頻問詢。

老夫人在席位的上座，趙雪梨雖然出低，但頭上好歹頂著個淮北侯府的名號，也就跟著坐在了上位，同江翊之相隔甚遠，看了好幾次，卻依舊看不清對方樣貌。

裴君如好不容易消停會兒，此刻安靜地坐在雪梨旁，睜著大眼睛在滿座賓客中尋找相之人。

臨近酉時之際，有個小黃門走進來，敲響手中雲板，當當一聲，四下一靜，眾人立時正冠納履，趙雪梨也乖乖坐正。

門口先是魚貫而了數個高大軍，個個披甲戴刀，英武不凡。

然後才是一個穿黑貂皮披風的青年領頭走了進來，他約莫二十六七，長得劍眉星目，白皙，墨發高高束起，披風之下是錦緞長袍包裹的勁姿，腰間系著一條黑玉帶，腳蹬黑長靴，瞧起來貴不可言。

眾人頓時見禮，道一句“殿下萬福。”

其次是跟在二皇子後，著深狐裘，長相明艷大氣，端正賢淑，頭戴金冠的二皇子妃。手中還持著一個羊脂白玉暖爐，十指纖纖，白皙，長甲上染著絳紅的丹蔻，恰如冬日里的紅梅點綴在指尖，得恰到好。

眾人再次與二皇子妃見禮。

在這之後，才是同樣著黑披風的裴霽雲踏了進來，像是明珠懸堂，只靜靜走來就住半邊天，瞬間奪走了賓客們的所有視線。

在場中人很難不將眸落在這位擁有贊譽無數的青年上。男人們明正大地打量，只一眼便覺自慚形穢，夫人們則含蓄一些，看了幾眼便挪過視線，呷一口茶湯，而後再看，心里謀算著如何才能同這等人攀上親事，小姐們用眼角余瞥著，紅了半張玉面。

趙雪梨同男人們一般，是著脖子，毫不避諱地看。

裴霽雲好些日子沒有回府，現在乍一看，卻覺得他沒什麼變化，還是同以前一樣仿若孤月松竹，君子之風，姿儀高雅，教人顧影自慚，而生敬。

堂中許多人同他攀談，他一一回應，耐十足，雪梨與他隔著人群長桌遠遠對上一眼，他見到的著裝扮，似覺意外地眉峰微微上挑些許，然後如星子般的黑眸溢出點滴笑意，像是在同無聲地問安。

趙雪梨抿了抿，手了逐漸發燙的臉頰，轉開視線在末尾的席位中尋找江翊之，卻見他仍然端坐在原位，不如山，似乎所有名利皆不放在眼中，很有幾分世獨立的孤傲。

許是盯得太久了，江翊之似有所覺，也抬頭看過來。

雪梨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但使然，提前轉開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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