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逃不出京城，或者救下的不是娘親安排之人，雪梨這輩子都完蛋了。

肚子一直在打，急躁地在河邊來回走，猶猶豫豫許久，都不敢下水。

喚雲跟著來回走了許多趟，不解地發問：“小姐，你可是要小解？”

趙雪梨巍巍地說：“喚雲，你去幫我買個棠花樣式的花燈可好？”

指向十來米外的商販攤子，“就在那里，不過幾步路的功夫。”

喚雲應允，轉去買花燈。

趙雪梨其實已經觀察了許久，在西南河段上一直有一艘小型畫舫徘徊，上面正系滿著了慧大師說的紅綢緞。

雪梨站的這塊地方有些偏僻，人也不多，僅有的幾個也是子，喚雲買了花燈正往回走，那紅綢畫舫不知不覺又靠得近了。

趙雪梨心下一狠，在河岸踉蹌幾步，往後一跌，就要栽進水中，卻聽見一道清潤的男聲，“靈鳶！小心！”

下一刻，視線旋轉，就被人慌忙抓住手腕扯了回來。

趙雪梨撞進那人懷里，撞了個結結實實的，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數名子發出驚呼，喚雲快步越過人群趕來，“小姐！”

雪梨腦袋懵懵的，尚未回過神，就被喚雲一把拎了起來。

“小姐，你可有傷？”

趙雪梨捂了捂頭，先是看著喚雲搖頭，而後才看向已經站起的江翊之。

他立在河岸，背後是燦金的河水和紅綢畫舫，因為方才急之下救，發擺都微微凌，卻仍然不減清俊姿態。

江翊之看著，“靈鳶，抱歉，剛才急拉你，沒有注意著力道，可有摔疼？”

趙雪梨腦袋還嗡嗡的，手腕也似乎有幾分臼，被他握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眼睛泛酸，強忍著沒落淚，“翊之.....江公子，你怎麼會在這里？”

江翊之道：“來陪同友人放燈許愿。”

趙雪梨心道真是不湊巧，面上卻是十分激，“多謝江公子搭救。”

江翊之笑著搖頭，“無需這般客氣。”

喚雲提著花燈，好奇地打量江翊之，雪梨心中一片哀嚎，害怕喚雲將今日之事細細告訴裴霽雲。

依著他那般敏銳的子，定然會察覺出異樣。

趙雪梨不敢同江翊之多說話，言辭謝一

番後，慌告了辭。

走出一段距離後，喚雲冷不丁開口：“小姐，方才那位公子為何您靈鳶？”

趙雪梨心頓時往下沉。

果然被聽見了。

要是裴霽雲知道，就真的完蛋了。

雪梨強忍著的眼淚瞬間便落了下來，對著喚雲道：“我亦是不知，他許是認錯了人。”

拉起喚雲的手，低聲哀求，“喚雲，可否不要將方才之事告訴表兄，他若是知道了，下次定然不會允我出府了。”

喚雲蹙著眉心，“小姐，我不能對長公子撒謊。”

趙雪梨道：“喚雲，我方才只是沒有站穩，你就在附近，也生不出事的，而且我此刻不是也好生生站在這里嘛？不過一件小事，何苦讓表兄知道了憂心呢？”

喚雲沉默著不說話。

趙雪梨這下知道裴霽雲為何差使來跟著自己了。

雖然喚雲人看著憨厚好說話，但對于裴霽雲的命令都是一不茍地執行，便是如此哀求，喚雲依然不應允。

趙雪梨沒了法子，越發覺得自己倒霉，哭得也更傷心了一些，瞧起來好不可憐，惹得不人投來視線。

喚雲手足無措，嘆出口氣，勉為其難地開口，“若是公子不問，我便不提。”

趙雪梨紅腫著眼看，哭得更狠了，咽著道：“多.....多謝喚雲...”

站在角落里不控制地流了好一會兒淚，雪梨才平復好心，往河面一看，又見到了跟隨的紅綢畫舫，心里生出不甘，但有喚雲看著，想要落水被舫上的公子搭救便是不可能的事。

經過方才一遭，想要支開喚雲又更是毫無可能了。

雪梨心里明白機會已經消失，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隨後放了花燈，垂著頭回到長街堵著的馬車之中。

深疲累，在車中坐了會兒，到困意席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靠在車壁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才到馬車才再次走了起來。

到淮北侯府時，里面燈火通明，酒宴正酣，雪梨眼睛紅腫十分明顯，不愿意見人，特別是不愿見到裴霽雲，馬車停在後門，被喚雲醒後就自己繞回了蘅蕪院。

腦子昏昏沉沉的，連洗漱都不愿，就了披風外，蹬掉鞋，將自己整個人埋進了被子中。

想到白日之事，心里涌上一自責，若非自己初時顧忌過多，耽擱了時間撞上翊之哥哥，怕是已然按著娘親的計劃進行了，哪里會生出這般岔子？

娘親又還要在金閣中被囚多久？自己實在是太無用，太拖累人了。

雪梨又想到救下自己的江翊之，心里更是難得不行。

翊之哥哥還等著春闈後上門提親，若是想要同娘親離開盛京，那必然是嫁不了他的。

除非他愿意放棄好不容易考來的功名利祿，扔下家人，同們一起逃走，做個異地他鄉的尋常之人。

但這顯然不可能，趙雪梨奢不了這個。

泣數下，在被子里轉過，又想到被裴霽雲知道此事的下場，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現下只能祈禱裴霽雲忙昏了頭，忘記過問喚雲今日之事。

這一夜，雪梨都在煎熬中度過，毫無疑問地做了噩夢，醒來時頭腦愈加昏沉。

但幸好并未涼染了風寒，不然真是雪上加霜。

眼睛浮腫，睜開眼看東西時有幾分艱，雪梨用力了，見到窗欞旁靜靜坐著一道白影。

雪梨心臟重重一跳。

窗欞邊芝蘭玉樹般的貴公子見坐起，笑了笑，浸在明日中的眉眼顯得和萬分，“姈姈，醒了？時辰尚早，還可多睡一會兒。”

雪梨眼角余瞥見窗外還有一個半蹲著馬步、頭頂水盆的壯實影。

赫然便是被罰了的喚雲。

當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趙雪梨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沒醒來，仍然在噩夢之中。

只有一個念頭。

徹底完了。

第15章 認錯

趙雪梨抿角，眸小心翼翼地看回裴霽雲。

窗外天明麗，積雪消融，琉璃瓦上垂落的水珠落在青石上敲出泠泠碎響，他半側著，領口三枚青玉髓盤只虛虛扣著兩粒，出半截霜里上若若現的蓮花紋路，銀掐線的春水紋沿著襟緣蜿蜒向下，淺青錦被窗外影浸，宛如玉。

他今日似乎難得閑暇，姿態慵懶而溫和，臨窗的左手擱在深青絹帛作封的書冊上，漫不經心地輕輕叩著，眼里還洇著盈盈笑意。

若是被哪個文人雅士瞧見了，不定多麼盛贊他皎皎君子，清貴如月。

趙雪梨卻是立時頭皮發麻，連忙掀了錦被，就那麼赤著腳走過去，忐忑不安地走到窗前，擺被絞出道道深褶皺，輕聲開口：“表兄.....”

腦中思緒萬千，沒個法子，躊躇須臾，上下意識認起了錯：“...我...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同喚雲無關的，你要罰便罰我罷。”

裴霽雲沒有手拉，也沒有故作不解地反問這是何意，只是看著默然不語。

雪梨局促不已，絞了雪白腳趾，心中不安隨著近乎沉寂的氣氛越發大了。

腳下木板寒涼，穿過窗戶罅隙而來的浸了日的早風也寒涼，有些微微發抖，心里更是涼得可怕。

良久，裴霽雲才平靜地開口：“姈姈，表兄平日里待你不好嗎？”

面對這樣毫不打彎，直白得過分的一句話，趙雪梨不知為何心里驟然一，眼里泛起了酸，有幾分想哭，連忙搖頭，“表兄對我極好，是整個盛京對姈姈最好的人。”

裴霽雲語氣沒什麼變化，依然靜如潭水，“但姈姈總是避著表兄，防著表兄，這是為何呢？”

趙雪梨睫羽，眼淚珠子簌簌滾落，不敢抬頭，無力地辯駁：“.....表兄，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若是教你知道，定然不允我外出了...”

裴霽雲不做聲。

趙雪梨小聲泣，“表兄....你原諒姈姈這一回好不好？”

裴霽雲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任由哭了會兒，冷不丁道：“你同江書令史的長子倒是頗有緣分。”

趙雪梨心里一，也不知道喚雲是否將翊之哥哥喚自己靈鳶一事都細細代出去了。

但是裴霽雲定然察覺翊之哥哥對自己不一般，否則不會突兀地提起他，雪梨腦子里思緒翻飛，立時便噎噎地道：“.....表兄，我下次再也不同他說話了。”

裴霽雲平靜道：“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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