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擱下湯匙，瓷相撞間，出清脆聲響，裴諫

之錯開目，走上前去。

他抿角，既未請安，也未開口說話。眼下有一層淡淡青，瞧起來像是沒睡好。

老夫人抬眼看他，笑意溫和：“還在同祖母置氣？”

裴諫之依舊不語，神冷峻。

老夫人輕嘆一聲，道：“那兩個婢子，你即是不喜歡，祖母已經打發走了。”

裴諫之這才開口，嗓音低沉：“祖母，我不喜歡這些，往後莫要再往我院中送人了。”

老夫人未置可否，反倒意味深長地問道道，“諫之可是有了意中人？”

裴諫之聞言，劍眉蹙起，下意識反駁：“怎麼會！”

他語氣急促，仿佛針刺了一下似，隨後像是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又放緩了語氣，鎮定地繼續道：“祖母不要胡說，我沒什麼意中人，只是對那些事不興趣。”

老夫人笑意更深，很是慈地道：“若是心里有了人，可一定要告知祖母。不論出高低，祖母定不阻攔進府。”

裴諫之一頓，余克制地沒有瞥，心煩意地道：“祖母，再說下去，宴席怕是要遲了。”

老夫人這才放過他，了趙雪梨往外走。

抵達二皇子府時，朱紅大門敞著，早已是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管事們早就候著了，此時見到淮北侯府馬車，連忙上前相迎。下了馬車，走府中，又見雕梁畫棟金玉琳瑯，假山流水錯落有致，亭臺樓閣掩映其中，一路盡是名貴花樹，看得人眼花繚。

男賓客分列在明湖兩側，裴諫之被引進東側，趙雪梨隨著老夫人了西側觀園。

園中央搭著一座錦繡高臺，臺上鋪陳著名貴紅毯，四周懸著琉璃花盞，盞是各花卉，姚黃魏紫，素冠荷鼎，達蘭，垂海棠，綠萼梅....

臺前設著數排黃花梨木案幾，案上用鮮花點綴著致可口的茶點果品。

園中花架之間坐著數位夫人，二皇子妃今日穿了一襲大氣明艷的牡丹宮裝，立在園中，貴氣得人不敢直視。

二皇子妃見老夫人來了，笑著走過來領座，眸在雪梨上一轉，道：“我聽霽雲提過，他有位金枝玉葉的妹妹，想必便是這位吧，瞧起來果真如此。”

趙雪梨未曾料到二皇子妃會和自己說話，連忙站出來行禮，恭恭敬敬又不知所措地道：“娘娘謬贊，雪梨愧不敢當。”

老夫人見狀，接過話茬，含笑著問：“霽雲今日可也會來此？”

二皇子妃眸轉回來，搖了搖頭，“他在宮中陪著圣上，怕是不會過來了。”

二人寒暄幾句，二皇子妃便又轉去招待旁的夫人小姐了。

趙雪梨暗暗松下口氣，然而還未坐定，又有數名夫人來與老夫人見禮，見到雪梨和裴君如，不免好一頓夸贊。

約莫過了數刻鐘，圍攏著的夫人們才逐漸散去。

雪梨到周遭風氣都順暢許多，端起茶盞，小口啜飲，一杯清茶很快見底，還未抬起頭，余瞥見又一位夫人走了過來。

老夫人抬眼去，溫聲開口：“姈姈，且同江夫人請個安。”

趙雪梨聞言，連忙放下茶盞，這才發現來人是翊之哥哥的母親，站起俯行禮，“見過江夫人。”

江夫人笑著扶起雪梨，“無需多禮，快起來罷。”

抬手，從後隨侍的婢手中拿過一只紅木盒子，道：“老夫人，這是翊之特意從陸老先生求得一幅筆墨，可供您閑暇時解個悶。”

陸中岳名頭雖然響亮，但淮北侯府也并不缺這一方筆墨，不過江夫人能拿出此禮，已然是極為尊崇了。

老夫人心下滿意，令王嬤嬤收下了。

江夫人又拿來數只錦盒，遞給雪梨和裴君如，“一些薄禮，莫要嫌棄。”

趙雪梨雙手捧著錦盒，頗為不好意思地連連致謝，“多謝江夫人。”

老夫人看在眼中，又問：“江夫人，令郎可是也來了？”

江夫人點頭，“就在東側，陪著貴人們詩游湖呢。”

老夫人頷首，未再多言。

待到巳時，宴席開始，高臺之上唱起了《十二花神賀春》，憐人們著不同華服，扮演花神，唱腔輕靈，舞步輕盈。

雪梨鮮聽戲，此刻不免聽得有些迷，老夫人淡聲道：“姈姈，這碟鮮花餅不錯，拿去給江夫人也嘗嘗。”

趙雪梨看向這碟沒有被過毫的鮮花餅，心里狐疑，但還是低眉順眼地拿起瓷碟向花架最後的江夫人走去。

江夫人見了，笑得越發溫和，捻起一塊兒嘗了一小口，不住點頭夸贊，臨了又道：“這樣好吃的糕點，也不知東側那邊有沒有。”

趙雪梨不明所以。

這是二皇子府的客宴，即使東側男眷沒有鮮花餅，也必然有更為貴重可口的吃食，江夫人何必這樣說？

江夫人親切地道：“姈姈，可否幫伯母將這碟鮮花餅子往東側水榭送一下？”

趙雪梨下意識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距離們很有一段距離，卻像知道二人說了什麼話似的，對著雪梨遙遙頷首，示意應下。

趙雪梨這才後知後覺，老夫人這是看中了江家，在幫自己同翊之哥哥相看。

心下一陣無法言語的欣喜，面頰在爛漫春下一點點紅了起來。

想必是翊之哥哥同江夫人提過，否則怎會如此費心費力地攀著老夫人。

在不知道，看不見的地方，翊之哥哥一直都在默默為們親一事籌備，雪梨心里容，著聲音地應了是。

再次拿過鮮花餅，左右看了幾眼，見到無人在意自己，便垂首向東側水榭而去。

東側沒有點戲，倒是酒宴正酣，起了歌舞，貴人公子們恣意觀賞，一派悠然。

趙雪梨沒走太近，就見到獨自站在水榭亭外十幾米之遠的江翊之。

那地方頗為巧妙，挨著假山亭臺，但後面又是茂林修竹，不仔細瞧，怕是看不清其中之人。

雪梨莫名張，心跳擂鼓。

端著瓷碟走進去，赧地開口：“....翊之哥哥..”

江翊之立在郁郁蔥蔥的金鑲玉竹前，一襲翠青長袍，形筆直修長，過後無邊翠，清俊眉眼中浸著明朗笑意，見到雪梨，上前幾步，道，“靈鳶，可是我母親你來的？”

趙雪梨點頭，將手中瓷碟遞出去，“江夫人讓我來幫你送碟點心。”

江翊之自然接過，“靈鳶親自送的，我一定吃完。”

趙雪梨臉蛋紅紅，送完了東西卻有幾分不想走，眨著水眸，眼中泛著好奇的暈，“....江夫人......知道我們的事了嗎？”

江翊之點頭，又搖頭，“母親只知你是我的意中人，并不知曉我們借書生一事。”

趙雪梨面更加緋紅，比頭上杏花還更艷幾分，張赧地說不出話。

江翊之見了，看得不舍得錯開眼，道：“靈鳶，你能來此見我，想必老夫人已然允了這門婚事，春闈後，我就帶著功名上門求娶，你...你等我可好？”

趙雪梨磕磕絆絆地說：“....好..我..我等你...”

江翊之亦是欣喜，了手過來，勾住雪梨垂著側的手指，“靈鳶，那便如此說定了。”

趙雪梨心知不能私會太久，二人又說了幾句，就轉出假山，向西側走，沒走出去多遠，才將將上了拱橋，迎面走來兩個人。

走在左邊的是裴諫之，他見到雪梨，立時便蹙眉：“趙雪梨，你怎麼從男賓過來的？”

趙雪梨暗道倒霉，但還是老老實實道：“江夫人托我向這邊送個東西。”

裴諫之警覺：“什麼東西？送給誰？”

雪梨語氣含糊：“就是些吃食。”

不給裴諫之追問的機會，連忙反問：“你...你怎麼沒在東側看歌舞？”

裴諫之不理會，反而道：“什麼吃食，你這樣花枝招展的，莫不是在東側勾搭旁的男人？趙雪梨，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趙雪梨不爭辯，垂了腦袋就要溜走，頭頂砸下一句不贊的清越之音，“諫之兄，怎可如此揣測一位子呢。”

裴諫之著臉，冷嗤一聲。

趙雪梨抬眸瞥過去，見到一個系著紅綢緞的墨發青年。

他著一襲月白錦袍，擺和袖口用銀

線繡著致雲紋，被風吹起時仿若流起來，他同裴諫之一樣，滿頭墨發束著高馬尾，臉頰廓和，眼眸深邃明亮，好似藏著漫天星河，高鼻骨之下，是勾在邊的淡淡笑意，顯得端正清雅。

青年目在雪梨臉上停留片刻，主開口：“你便是諫之的表姐罷，我常聽他提起。”

裴諫之惱了，“誰提過了，宋晏辭你閉！”

趙雪梨愣愣地，沒有說話。

宋晏辭笑著道：“雪梨，我許是年長你一歲，可喚我一聲晏詞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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