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秦暖躺在雕花拔步床上，昏昏沉沉間仍在回味沈硯卿方才的話語。

他溫熱的氣息似乎還縈繞在耳畔，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

“那夫人換個稱呼可好？”

“大婚那幾日，夫人對外可都是喚我夫君的。”

“喚我作大人的人比比皆是，可能喚我夫君的人，唯有夫人。”

這話里話外，分明是在說過河拆橋。

把人用完了就不再喚他夫君，整日“大人”“大人”地著，生疏得人心里發苦。

秦暖翻了個，錦被窸窣作響。

想起沈硯卿說這話時，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竟泛著些許黯然，連角都抿了一條直線。

窗外傳來打更聲，秦暖睡意全無。

輕手輕腳地起，赤足踩在的地毯上，借著月到了妝臺前。

銅鏡里映出泛紅的臉頰和害的神。

原來堂堂首輔大人，也會為這樣的小事難過。

“夫...夫君...”

秦暖對著鏡子小聲練習，聲音細若蚊吶。

這個稱呼在齒間滾過，燙得耳發熱，都不敢正視銅鏡中的自己。

“夫人在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秦暖一個激靈。

一回頭就見沈硯卿披著外衫站在屏風旁，月勾勒出他拔的廓。

他顯然剛沐浴回來，上還帶著淡淡的霧氣和令人心的龍涎香。

“我...”

秦暖慌間倒了妝奩，珠釵散落一地，的手腳像是不聽使喚一樣，想要拔就跑，又像被釘子釘在原地。

沈硯卿緩步走近，彎腰拾起一支白玉簪：“夫人深夜不睡，是在梳妝？”

他的目掃過銅鏡，突然頓住。

秦暖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

方才練習稱呼的模樣，定是被他瞧見了，因為沈硯卿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愉悅。

“我聽見了。”

沈硯卿忽然道，嗓音低沉溫帶起滿室的繾綣：“夫人再喚一次可好？”

秦暖下意識攥了袖，深呼吸一口后，鼓起勇氣抬頭：“夫...夫君。”

話音未落，秦暖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

沈硯卿將輕輕放回床榻，指尖過滾燙的臉頰：“很好聽。”

他俯在秦暖的耳邊輕聲細語：“比喚大人，要好聽千萬倍。”

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熱意。

床幃被拉下，沈硯卿最終還是放過了秦暖，顧及到今日累了一整日，只是把人圈在懷中：“睡吧。”

……

次日，秦暖迷迷糊糊間，覺到有人在輕輕撥弄的發。

“夫人。”

沈硯卿的聲音近在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尖。

秦暖困倦地翻了個，下意識嘟囔道：“大人再讓我睡會兒。”

話音未落，被一個晨間吻猛地驚醒。

睜眼正對上沈硯卿似笑非笑的眸子。

昨夜記憶水般涌來，對著銅鏡練習稱呼的模樣，被沈硯卿撞了個正著，兩人還胡鬧了好一會兒。

“夫、夫君。”

結結地改口，話一出口就得把錦被拉過頭頂，不敢看沈硯卿那雙含笑的眼眸。

沈硯卿低笑一聲，連人帶被將撈起：“抱一會兒，為夫要去上朝了。”

秦暖從被里瞄他，發現他眼角眉梢都染著愉悅，連束發的玉冠都比往日戴得端正。

正想說什麼，忽聽門外傳來青竹提醒的聲音：

“大人，熱水來了。”

“讓紅袖端進來，放到屏風外。”

沈硯卿應道，故意俯在秦暖耳邊低語：“夫人方才喚我什麼？再說一次可好？”

秦暖還未來得及回答，紅袖已端著銅盆進來。

紅袖一見床榻上疊的影，立刻紅著臉低頭出姨母笑：“夫人要起了嗎？”

“起。”

秦暖紅著臉，假裝無事的語氣說道。

沈硯卿施施然起，故意將秦暖的繡鞋踢到屏風另一側：“夫人需要你伺候梳洗。”

紅袖手忙腳地放下銅盆，正要上前，見自家夫人裹著被子，赤足踩在地毯上，慌慌張張地就要往屏風后躲。

更讓吃驚的是，向來不茍言笑的首輔大人，竟彎腰撿起夫人的繡鞋，慢條斯理地跟了過去。

“大、大人！”

屏風后傳來秦暖低音量的驚呼：“你做什麼呀？”

“為夫只是想幫夫人穿鞋。”

沈硯卿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昨夜不是說好了，要改稱呼的？”

紅袖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卻聽秦暖結結地回道：“那、那也不能...紅袖還在呢...”

“怕什麼。”

沈硯卿的聲音忽然清晰起來，似乎故意提高了音量：“你我夫妻，喚聲'夫君'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好了，不逗夫人了。”

沈硯卿怕自己再逗下去，秦暖恐怕今日一整日都不敢見人了。

當秦暖終于從屏風后轉出來時，整張臉都紅得像院里的芍藥。

低著頭快步走向妝臺，聽到紅袖突然“噗嗤”一笑。

“笑什麼？”

秦暖莫名其妙地抬頭，過銅鏡，看見自己凌的發髻上，別著支陌生的金鑲玉步搖。

“大人一早就去庫房取的。”

紅袖抿著笑道：“非要親手給夫人簪上呢。”

秦暖過鏡子，看見沈硯卿正站在后，修長的手指輕輕過步搖垂下的珍珠流蘇。

他迎上的目，薄輕啟：“夫人。”

“......啊？”

“夫人該喚我什麼？”

他俯湊近，在鏡中與四目相對。

秦暖著角，聲如蚊吶：“夫...夫君。”

“嗯。”

又聽了一聲夫君的沈硯卿這才滿意地直起。

他理了理上的袍，指尖在秦暖的朱砂痣上流連，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今日的心特別好。

眉梢眼角皆是春風得意。

待他離去，紅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夫人和大人的突飛猛進，想來很快會有小主子了！”

秦暖著銅鏡中的步搖，忽然想起昨夜他說的那句“比大人好聽千萬倍”時，忍不住也抿笑了起來。

沒想到堂堂首輔大人，也會做這種稚的行為。

就像看的話本子，好像，真的會令人做出許多難以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