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盛夏，一如紀清絮大一剛校時那樣燥熱。

風吹過林梢，帶著樹葉翻涌的沙沙聲，但卻吹不散紀清絮心口的窒息。

紀清絮著紀淮忱給的一疊照片，每看一張就讓的心往下沉一分。

照片里是擺在裴知聿書桌上的資料，有關紀家每一個人的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紀清絮卻只是重復一個作，將那些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絮絮，哥哥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要提防裴知聿，當年你們都是大一新生，連面都沒見過幾次，他為什麼會答應你的追求？”

“就算是你長得漂亮，可這世上最不缺長得好看的人。”

紀清絮沒有任何反應，不質問不流淚不歇斯底里，平靜得像在看與毫無關系的東西。

紀淮忱沉著臉：“他就是看中了你紀家千金的份才和你往，否則他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兼職的窮小子，本不會花時間在你這種千金大小姐上。”

紀清絮仍盯著照片看，紀淮忱從手里一把過，“你好好想想吧，裴知聿那麼孤傲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家世，他憑什麼低頭哄你？”

紀淮忱打算給一點時間接，說完準備走時，聽到了一句極輕的話，聲音毫無溫度。

“哥，你怎麼進他家拍的這些照片，你知道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嗎？”

紀淮忱瞬間擰了眉。

這答非所問的意思是要護著他？

他面沉得像是能滴下水：“紀清絮，你還要執迷不悟是嗎，等你被他甩了，別哭著來找我。”

紀淮忱頭也沒回地走了。

他背脊繃得很直，紀清絮知道他是生氣了。

氣證據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卻還不死心，氣上趕著被人傷害。

可...兩年的歡愉，裴知聿看時洶涌的意，難道都是假的嗎？

紀清絮雙手垂在兩側，叩石凳，試圖制住抖卻是枉然。

不信。

是真是假，要自己判斷。

頭頂藍天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副模樣，雲層越越低，讓人格外抑。

抬頭了眼，天灰蒙蒙的，像是隨時會潑下雨來。

紀清絮沒回宿舍拿傘，直接去了裴知聿兼職的便利店。

“歡迎臨。”

店門口的應響起，裴知聿下意識看去，就見渾淋得的紀清絮拉開門站在門口。

他眉心驀地皺起來，徑直去擺著巾的那一排，隨手拿了兩個後走到紀清絮面前，遞給一個。

“怎麼淋這樣？”另一個給著滴水的頭發，“怎麼沒找地方躲一躲，現在天氣雖然還很熱，但是淋雨進骨子里的寒氣也很重，萬一冒了怎麼辦？”

紀清絮聽著裴知聿含著關心的語氣，不控地想起紀淮忱說的話。

“他一個窮小子，如果你不是紀家千金，怎麼會和你往？”

“他無時無刻都在兼職，本不會把時間花在你上...”

見怔愣，裴知聿以為是他語氣重了讓不高興。

他捧起紀清絮的臉，讓看著他，“是不是我話說重了？”

紀清絮沒，他手輕了下的臉，“我剛剛有些著急，一會帶你吃飯給你賠罪，不生氣了好不好？”

看著裴知聿漆黑眼眸里的倒影，著嗓子問：“負擔都這麼重了，你怎麼舍得扯兩塊巾給我用？”

聞言，裴知聿愣了下。

他沒想到紀清絮忽然問這個，有點反應不及，但片刻後仍乖乖答道：“給你用什麼都舍得，兩塊巾算什麼。”

“你下班了嗎？”

裴知聿嗯了聲，“等同事來換我就可以走了，我先帶你回宿舍，你沖個澡換服。”

“去你家吧。”

紀清絮的聲音很輕很，可裴知聿卻覺得耳邊像是有什麼炸開了，一時間嗡嗡作響。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

紀清絮彎了下角，“我說，我想去你家。”

裴知聿心跳如鼓，躲閃著的眼睛，有點不自在，“你…去我家干什麼？”

“去你家洗澡。”

裴知聿心里轟的一聲，耳尖倏地泛紅，面上卻還是從容的溫淡神，“都要晚上了，不方便，我送你回宿舍洗。”

無心觀察裴知聿的異常，只以為他是真的有什麼不能讓看見，才攔著不讓去。

邊弧度不減，笑意卻不達眼底：“有什麼不方便，家里藏人了？”

裴知聿猛地看，眼里一片慌，“怎麼可能，我帶你回家，你自己去看。”

紀清絮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裴知聿抿了抿，心里越發著急。

同事往便利店趕的這十幾分鐘時間，他覺得像是過了一年那麼久。

一換好班，裴知聿就急切地拉著紀清絮走。

推開門的時候忽然想到巾還沒付錢，他回頭：“林昊，我剛拿了兩個巾，你結賬，我給你轉錢。”

他把手里的巾扔到收銀臺後，和紀清絮出了門。

裴知聿沒敢再說帶紀清絮去吃飯，怕覺得他是在拖延時間，所以打了車直奔家的方向。

等到家差不多是二十分鐘後。

裴知聿打開門，把鞋架上的拖鞋遞到紀清絮面前。

“家里沒有士拖鞋，你先穿我的吧。”

紀清絮換好鞋後往前走了兩步，環視了一圈房子。

兩年，是第一次來裴知聿的家。

只有一個獨立的浴室，客廳里擺著一張單人床，一面書架和一張桌子，做飯的地方在一個角落。

家里很小，再來第三個人就會顯得無比仄。

好在裴知聿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凈，書架上的書摞得十分整齊，一個簡易的落地架上只掛了幾件服。

從小含著金湯勺生活，紀清絮不知道什麼拮據，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房子。

凜冬風雪來襲，它擋不了寒冷，就像現在盛夏時節，它也抵不住窗外一陣陣的熱浪。

眼前似乎浮現出裴知聿住在這里的景。

裴知聿見還在門口站著，目微晃，刻意忽略心下的無措。

他不知該說什麼。

這樣家徒四壁的地方，紀清絮應當是沒見過也沒來過的。

這一刻，年向來坦然的心升起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緒，連自己都辯不清這些緒里都包含什麼。

七年後，當眼前的人再次踏足他為準備的家時，他才終于清楚那緒的復雜。

是自卑，是堅定，是心疼。

裴知聿站在一邊，靜靜等著適應，思緒飄時倏然間被撲了個滿懷。

聲音哽咽，纖薄肩膀微微抖。

裴知聿軀僵了一瞬，隨即攬住的腰，輕拍著，“我沒事，這里也很好。”

抬眸，眼底潤，甕聲甕氣：“你騙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告訴你，然後讓你給我一套市中心幾百平的房子？”

裴知聿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拭掉臉上掛著的淚，“絮絮，我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這些。”

他嗓音繾綣低啞。

“你有的，沒有的一切，我都會打拼出來，然後三書六聘，堂堂正正去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