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窈死了。

今天是死去的第十天。

靈魂未散，來到京城。

飄進一間屋子，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裴鈺。

殺的黑人站在他面前。

“公子待梁某之事已經順利完，這是從姜姑娘上搜出來的東西。”

他將手里的荷包遞過去。

淺綠的荷包，上面是姜月窈親手繡的蘭花。

并不喜歡高潔蘭花，更華艷的芍藥。

偏裴鈺喜歡墨蘭。

為了討好他，衫上、帕子上、荷包上……都繡了蘭花。

此刻，裴鈺垂眸看著手里的荷包，手指漫不經心地挲著上面的墨蘭，淡淡出聲：“確定真的咽氣了？”

“死了，我一刀下去，割斷了的嚨，又捅了四五刀，死得不能再死。”

“尸首呢？”

“扔去了葬崗，估計這會兒早已被野狗啃食干凈。”

裴鈺不再出聲。

他打開荷包，從里面掏出一張已經泛黃的婚書。

將手里的荷包隨意丟在一旁，打開婚書，看著上面和‘裴鈺’并排寫在一起的‘姜月窈’三字。

拇指上去，挲許久，輕嘆一口氣。

“到底是我對不起，你買些紙錢燒給，也算是全了當初救我一命的恩。”

他說著拿出幾張銀票遞給黑人。

黑人接過，隨手翻了翻，一臉滿意。

“行，下次再有這殺人放火之事，公子可隨時來找梁某。”

裴鈺臉微沉。

“今日之事，我不希第三人知道。”

“道上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姜老板的事自然和公子無關！”

黑人拿著銀票轉離開。

待門關上。

裴鈺抬手，毫不猶豫將那一紙婚書扔進一旁的炭盆。

通紅的炭火一遇單薄的婚書，立馬星火燎燃。

不過轉瞬之間，那婚事便化作一點灰燼，和姜月窈一起消失在這個人世間。

裴鈺蹲在火盆前，他撿起荷包丟進火盆，看著燃燒起來的火苗，自言自語。

“姜月窈，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如今我貴為英國公府三公子，你不過一低賤商，如何能配得上我？若非你子驕橫，又喜胡攪蠻纏，我也不會非得要了你的命。”

“如今我又有了新的婚約，對方乃王府郡主，份高貴，和我是極般配的。”

“你不是一直想討好我嗎？就當是為了我好，最后再全我一次。”

良久，他又極其惋惜的嘆了口氣。

“只是可惜了你那些鎖在柜子里的銀票，當初離開蘇城，你只給了我兩千兩，若是都給了我，我如今手頭也不至于這般張。”

“姜月窈，說到底，我在你心里還是不如銀錢來得重要。”

姜月窈站在一旁。

他的每句話每個字，句句讓泣，字字誅心，讓又恨又悔。

恨他毫不顧舊日恩，如此心狠手辣將殺死。

更后悔自己當初不該起憐憫之心，將他從一群乞丐手里救下來，帶回家盡心盡力養了七年，供他吃供他喝供他讀書供他京科舉。

如今他高中狀元，又被英國公府找回，搖一變從一個無父無母孤兒變份尊貴的陸家三公子。

往日恩了他手中利刃，一刀刀將捅死。

姜月窈恨到極致。

想化作厲鬼掐死他，卻突然一陣梵音從遠傳來，魂魄不控制地往外飄，那梵音如同黑，將一點點吞噬。

……

姜月窈從夢中驚醒，渾。

臉慘白，那雙一貫含笑的桃花眸，此刻盛滿了驚懼和無措。

坐在床頭，許久許久，這才輕輕抬手了心口的位置。

熱乎的，跳的……

還活著！

竟然還活著？！

仿佛難以置信，怔愣了許久。

直到外面傳來幾聲。

猛然回神，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顧不上穿鞋子，點燃夜燈，一步步走到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桃紅寢，將白凈的愈發襯得勝雪；一張鵝蛋臉，雪吹彈可破；柳葉眉，飽滿瓣此刻和臉一樣慘白，迷人的桃花眸，此刻盛滿了驚疑不定。

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自己。

完好，沒有窟窿，溫溫，不再冰冷刺骨。

心在跳著，一下又一下，康健有力。

真的又活了過來。

大概是看到屋子亮了燈，睡在隔壁的素蘭披著裳走了進來。

見自家小娘子半夜三更站在鏡子前，臉慘白如鬼，以為對方走了噩夢，忙上前一把將人攬在懷里，心疼著出聲：“可是又著了夢魘？”

姜月窈抬眸看著，眼眶一紅，接著就落了淚。

一把將人抱住，接著，一抹哽咽從頭溢出來：“蘭姐姐。”

素蘭是以前伺候母親的。

比大了整整八歲，如今已二十四。

未嫁人，母親去世后，便留在邊，一直照顧著，和一起打理吉祥客棧。

在姜月窈眼里，素蘭是姐姐，也是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前世，素蘭也死了。

和死在同一天。

但并非裴鈺派來的黑人所殺，而是出城辦事淹死在城外白水河里。

那一日，等遲遲未歸，出城去找，被黑人殺死在城外樹林，隨后拋尸葬崗，被野狗啃食。

一切看似是巧合。

可重活一世，姜月窈打死也不信這是巧合，所有一切都是裴鈺的謀。

和素蘭若是死在家中，定會引來府大肆調查；但若是一個意外落水，一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想到這兒，姜月窈恨意滔天。

裴鈺，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當真是好手段。

好在上天垂憐，讓又活一次。

只是……

盯著素蘭眉尾的傷痕，心頭猛然一跳。

如果沒記錯，素蘭這傷就在死前幾日弄的，當時客棧兩位客人爭吵，素蘭上前去勸，被其中一人推了一把，眉尾撞在桌角的位置，當時流了不。

“蘭姐姐，今日是何年月？”

素蘭不明白為何問這個。

還以為睡糊涂了。

無奈一笑。

“你莫不是睡懵了？前日剛過了花朝節，你還在朝會上買了一盆裴公子最喜歡的墨蘭回來大，說他高中狀元，要送他一份賀禮。”

花朝節？

姜月窈猛然瞪大雙眸，接著小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上一世，恰好就死在花朝節過后的第四天。

而明日，便是第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