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書沒料到會問這個，愣了一下。

見他如此反應，姜月窈還有什麼不懂的？

沒再說話，抬腳往里走，青書跟上去：“關于裴鈺就是三公子這事，主子爺也是最近才知道。”

“但您放心，陸家一向家風嚴謹肅正，主子已經警告過三公子，他不敢再對你做什麼。”

姜月窈沒說話。

兩人停在書房門口。

青書先敲門進去，很快出來，請了姜月窈進去。

書房不大，臨窗的位置擺著書桌，陸綏坐在那里，一紫袍，渾上下散發著久居高位該有的從容不迫和凜然尊貴。

聽到靜，他抬眸朝看過來。

原本渾冒火的姜月窈，一對上他深邃冷然的眸子，渾猶如潑了一瓢冷水，驟然冷靜了下來。

每次見，叭叭個不停。

聒噪得厲害。

今日倒是安靜，只看著他一句話不說。

陸綏率先出聲：“傻了？”

姜月窈緩緩回神，這才想起如今份不同，見了他是要行禮的，

于是斂輕輕一福：“見過陸大人。”

“起來吧。”陸綏放下手里的文書，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幽深的眸子看著，“來找我何事？”

姜月窈起，抬眸朝他看過去。

他面無表，卻又高高在上，一置事外的冷漠矜貴。

姜月窈那原本已經下去的無名火又‘噌’地冒出來。

“以前不知公子竟是大名鼎鼎太傅大人，有多得罪之，還您大人大量，莫要和民一般見識。”

一開口，陸綏就聽出話里的嘲諷之意。

他沒急著開口，等著看到底要如何？

果然，見他不出聲，姜月窈果然更惱。

“民有一事不明，還忘大人解。”

陸綏：“說吧。”

“您欽差辦案，想要查龐家，這是朝廷的事，卻偏要將民這個小小的平頭老百姓牽扯進去。”

杏眼圓瞪，“現在龐家被抄，全家下了牢獄，全是因我而起。”

“這其中罪孽，全落在我一人上。”

“陸大人卻置事外，毫發無傷，待回了京城，皇上嘉獎，名利雙收，當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怪氣暗嘲譏諷，并未讓陸綏生氣。

他嗓音平靜：“你的功勞我會上呈皇上，獎賞不會了你。”

“我要的是獎賞嗎？”姜月窈聲音一下子拔高幾分，“若我早知道你是欽差，我絕不會淌這一趟渾水。”

“龐家在蘇城作惡多端盤剝老百姓多年，如今龐忠被下獄，蘇城老百姓歡欣雀躍，恩陛下英明之舉。”

陸綏頓了頓，他看著姜月窈，“你也算做了件好事，為何還要氣惱？”

姜月窈突然無言以對。

的確，龐知府在位多年，蘇城老百姓苦不堪言。

再加上其子龐金澤作惡多端，不知害死了多無辜小姑娘，破壞了多幸福家庭。

他們該殺！

他們該死！

只是……

“除了龐忠和龐金澤，龐家其人是不是也要殺頭？”

龐家也有好人的。

比如龐忠的三姨娘。

曾經是云煙閣的良，名喚崔湘湘，姜月窈小時候調皮得很，母親整日打理客棧又忙，本顧不上。

整日在客棧和云煙閣之間來回竄著玩。

崔湘湘當時進云煙閣不久，是家小姐出，家族出事，牽連被賣到此。

因得一手好琴，老鴇看重，簽了良。

因份不同，單獨一個院子。

姜月窈那時六七歲，崔湘湘長得好看聲音也溫，特別很喜歡，沒事便去找，對方也是極疼的，每月的月銀，都會給買好看的頭花小子和零。

有一日，姜月窈在屋子里玩著玩著就睡著了。

恰好院子著了火，是崔湘湘背著已經昏迷的，從火堆里逃了出來。

當時那一頭秀麗的長發被火燎得所剩無幾……

前幾年，娘親去世，還特意從龐府出來，送了娘親一程，最后抱著姜月窈安了好久。

姜月窈這個人，別人對不好，可能扭臉就忘。

但若別人對一分好，恨不能還上十分。

重重義，可如今，一想到崔湘湘要因而死……姜月窈就難得想哭。

陸綏看著。

見漸漸紅了眼眶，一副難過得要死的樣子。

面不由得冷了幾分。

“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龐忠貪贓枉法魚鄉民，龐家所有人都是得利益者，誰也逃不掉。”他起走到面前，一紫袍，居高臨下，“你幫我拿到冊子，我保你一命，這是換條件，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會兒后悔是不是晚了？”

他高高在上。

咄咄人。

姜月窈毫不退讓。

“若是當時你表明自己的真正份，我是不會答應的……”

“晚了！”陸綏冷冷撂下這兩字，轉朝一旁窗戶而去，背影凜然不可侵犯，“青書，送客！”

站在門口的青書，立馬走進來。

他看著姜月窈正要出聲，卻見突然‘撲通’一下朝自家主子跪了下去。

嚇得他忙道：“姜老板，您這是何必……”

姜月窈沒理他。

看著陸綏，出聲懇求。

“龐忠有個三姨娘崔湘湘，是個好人，曾經救過我一命，若非龐忠強權迫，不會跟他。”

“我姜月窈雖人微命賤，但從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若崔姨娘因我而死，我將此生難安。”

“之前我求您保我一命，那現在我愿將我一命換崔姨娘一命，求陸大人全。”

陸綏依舊站在窗戶前，背對著，一言不發。

但從他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表明此刻他已經了怒。

青書擔憂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姜月窈。

想著主子爺很怒，若真起怒來，姜老板未必承得住。

書房里安靜得可怕。

但姜月窈依舊執拗地跪著。

過了好久，久到青書覺后背已經起了一層薄薄冷汗，自家主子爺終于出了聲。

他轉朝姜月窈看過來。

面冷峻，薄微抿。

“既如此，那本大人便如你所愿！”

……

姜月窈回到客棧，渾虛。

覺自己又起了高熱。

素蘭將扶到床上躺下來，手了的額頭，的確有些燙。

以為是那日的藥又起來了，等姜月窈睡著之后，便去找青乙。

青乙跟著陸綏住在府衙。

聽到素蘭來找他，他不敢擅作主張，便去找陸綏。

“吉祥客棧的素蘭姑娘過來說姜老板又起了高熱，擔心是上次藥使然，想請屬下過去看看。”

陸綏正在給京城回信。

聞言手上作未停。

頭也不抬，嗓音冷淡。

“去吧！”

得了命令的青乙轉正要出去，又聽見自家主子冷聲道：“以后吉祥客棧那邊的事無需再過問我。”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