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長信侯府一家

【3】

與此同時，長信侯府。

為迎接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娘子歸來，打從收到返程的家書時，侯府上下就準備了起來。

暫代管家的長媳李氏和三媳錢氏，皆拿出十二分的神收拾著小姑子的院落——

無論是桌椅櫥櫃的材質風格，還是窗紗帷幔的樣式，無一不是幾番裁奪，細細挑選。

今夜的家宴也是，設在花園旁的鏡花水榭，輕紗環繞，花燈明亮，不但環境宜人，黃花梨木圓桌上的三十六道冷熱菜肴，也按照府中衆人的口味，面面俱到。

饒是白日已經見過一面，待到雲冉換過一簇新，在丫鬟的陪伴下出現在水榭之中，仍是引得長信侯府衆人無比稀罕的側目。

再度為焦點的雲冉：“……”

掃過桌邊那一張張或俊秀或漂亮的面孔，一邊想著自己家裏人怎麽都長得這麽好看，一邊將求救的眼神投向鄭氏：「阿娘，咱們不吃飯嗎？」

鄭氏十分理解家裏人這種看“國寶”的心，剛尋回兒那幾天，一雙眼睛也恨不得黏在兒上，怎麽看怎麽喜歡。

不過這會兒嘛——

“時辰不早了，都快些座，用飯吧。”

鄭氏發了話，又招呼著雲冉：“來，冉冉挨著阿娘坐。”

“好。”在衆人的視線跟隨裏，雲冉走到鄭氏側坐下。

右手邊坐著的高個男人，是的長兄，雲儀。

“大哥。”雲冉客氣地喚了一聲。

長兄今年二十七，比大了足足一，又在國子監擔任司業多年，自有一派威嚴夫子的氣勢，遠不像四哥雲商那般人親近。

雲儀自然也看出小妹妹的拘謹，心底怪不是滋味。

當年妹妹出生，兄弟間他最是高興。每次散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來後院抱妹妹，可以說雲冉是他一手抱大的。

時的妹妹最黏他，學會說話後，整日像個小尾跟在他後喊“大哥哥”“大哥哥”……

那糯米團子般可的小妹，一晃眼，了個亭亭玉立的清麗。

眉眼還是記憶中那般靈可，但兄妹之間的疏離，實在他心酸。

“我記得妹妹從前最吃藤蘿糕，今日廚房也做了。”

雲儀拿起一碟蓮花形狀的糕餅，端到雲冉面前：“妹妹嘗嘗看，還是不是從前那個味。”

雲冉沒想到看起來最高冷的大哥竟然會主給添菜，一時還有些不知所措，“多、多謝大哥。”

說著，拿起一塊白糕餅，很是捧場的咬了一大口。

這一吃，眼睛就亮了。

看似平平無奇的糕餅，餡竟無比綿富。牙齒咬下的第一口，藤蘿花的清香伴隨著甜而不膩的糖在舌尖彌漫，回味除了淡淡的甜，還有一清新的酸。

“是山楂？”雲冉驚訝。

雲儀嗯了聲，清正眉宇間一片溫和：“你時吃糕餅，祖父祖母怕你吃多了積食，就命廚房在糕餅裏摻點山楂碎。既中和了甜味，又能健胃益氣。”

提到祖父祖母，雲儀臉上閃過一抹黯然。

當年妹妹走丟，祖父祖母深打擊，十二年間，先後離世。

臨走前，二老都曾拉著長信侯夫婦的手含淚囑托：“一定要找回珠珠。”

雲寶珠，乃是雲冉的本名，其中寓意，一目了然。

不過雲冉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名字，鄭氏也欣賞“冉”字所蘊含的漸進之意，便沒提改名之事。

且說當下，滿桌人想到逝去的二老，皆覺憾，尤其是前年才去世的祖母……

若能堅持到今日，也不用抱憾而終。

“好了好了，這一桌子好菜還沒呢，冉冉吃點糕餅，多嘗嘗菜。”

鄭氏及時拉回話題，又瞪了下雲儀：“大郎你也是的，教書教傻了，哪有開席就給人吃糕餅的？”

雲儀抿抿。

一旁的妻子李氏輕笑：“母親說的是，他這人一向呆的。”

說著，挽袖給雲冉碗中夾菜：“這道蟹獅子頭是咱們府上新招的淮揚廚子做的，妹妹嘗嘗，與你在揚州吃的可一樣？”

雲冉忙端起碗：“多謝大嫂。”

李氏莞爾：“自家人不必客氣，快嘗嘗。”

長嫂李婉容，出自趙郡李氏，容姣，氣質典雅，一顰一笑，一舉一，盡顯高門風範。

和大哥雲儀坐在一起，夫妻倆簡直是“門當戶對”的典型模板。

而在這對典型模板旁坐著的三哥三嫂，就是長安城裏公認的“門不當戶不對”——

二十歲的三郎雲澤，俊如玉，才華斐然，乃是下一屆科舉三甲進士的熱門選手，長安城中無數閨秀的夢中檀郎。

卻因一次意外，在衆目睽睽之下與商戶錢氏有了之親，不得已娶了錢氏。

去歲那場婚儀，長安城中不知道多小娘子哭紅了眼眶，紛紛唾罵錢氏這個商戶臭不要臉，使計訛上了雲三郎，簡直是癩口口玷污了白天鵝。

來之前，雲冉也對三哥三嫂充滿好奇。

現下親眼見到，三哥的確高大俊秀，白如天鵝。但三嫂豔如花，段婀娜，和癩口口半點不沾邊。

而且夫妻倆的也不似外頭說的“不不願”——

瞧，三哥又一臉自然地拿起三嫂的杯子喝茶了。

“妹妹怎麽不吃菜？”

錢氏見小姑子只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往自己這邊瞧，掃了一圈桌前，恍然：“你可是想吃這道芥辣魚頭？來人，快把這道菜擺到小娘子跟前。”

邊招呼著，邊與雲冉解釋：“我自小生在蜀地，喜食香辣。原想著妹妹在淮揚待了這些年，應當是個清淡口，這才和大嫂張羅著給你擺了些清淡鮮的菜，妹妹莫怪。”

“嫂嫂們待我如此，我激還來不及，怎會怪罪。”

雲冉見三嫂誤會了，卻也不好解釋，只好在三嫂期待的目下，夾了一筷子芥辣魚頭。

這一口下去，鮮香爽麻，也辣得原地冒煙，斯哈著涼氣，趕找水。

坐在長信侯邊的四歲小侄子見狀，立刻舉起杯子：“姑姑喝阿宗的荔枝膏水，解辣的！”

雲冉自然不會和孩子搶，很快有婢子給另倒了杯。

甜，涼沁沁，好歹將辣意了下去。小侄子阿宗掩著笑：“小姑姑和我一樣，一吃芥辣就變大紅臉。”

錢氏也沒想到雲冉不能吃辣，一臉不好意思：“妹妹還好嗎？”

“還好還好。”雲冉訕訕，“這菜瞧著就放了一點芥辣，沒想到威力這麽大。”

雲冉一臉佩服，又往面不改吃著辣子的三哥雲澤看去，驚奇道：“三哥這麽能吃辣嗎？”

三郎雲澤對自家妹妹的印象，遠不如大哥那般深刻。

妹妹走丟時，他才八歲，或許曾經難過，但隨著年歲漸長，兒時記憶也淡了。

這會兒見妹妹主搭話，他沉默片刻，才道：“與你三嫂婚後，才開始吃辣。”

雲冉輕輕哇了聲。

雲澤不解看了一眼。

雲冉笑道：“看來三哥三嫂很好嘛！”

雲澤：“……？”

這就好？

若是妹妹知道錢氏這個刁蠻悍婦，為了捉弄他，把辣椒當口脂塗滿，辣得他黑燈瞎火從床上跳下來找水喝……也不知該作何想。

“父親，你別看冉冉了。”

坐在席尾的四郎雲商挑起眉，朝長信侯了眼睛：“怎麽說您也是一家之主，今日咱們一家團聚，您不舉杯說兩句？”

這話一出，滿桌的人齊齊看向主座。

長信侯雲彪今年四十有五，雖然中年發福，了個膀大腰圓的黑臉糙漢，但絡腮胡下，劍眉星目，高鼻薄，依舊能窺見年輕時的幾分風度。

他原本盯著乖兒，滿腔慈父，冷不丁被四子拆穿，一雙虎目不客氣地瞪了雲商一眼。

再看滿桌人都向自己，只好端著酒杯起；“今日家宴，并無外人，場面話就不說了。只一點，冉冉在外多年，吃了不苦。如今好不容易回家，我和你們的母親自然不會再吃半點苦。”

“至于你們這些做兄嫂的，希能對妹妹多一些護和包容。若有何不足，多多包涵。倘若有了和齟齬，盡管與我和你們母親說，莫要藏著掖著或是憋在心裏。須得謹記，家和，萬事才興。”

話落，席上靜了一靜。

就在雲冉擔心父親話裏的偏心之意太明顯，會不會讓哥哥嫂嫂們不高興，便見大哥大嫂舉杯站了起來：“父親說的是，我們為長兄長嫂，自會護妹妹，絕不欺負。”

三哥三嫂也紛紛起：“我們也一樣。”

“那我更是不用說了。”

雲商朝雲冉眼睛：“以後這長安城，四哥罩著你！”

“還有我！”

小侄子阿宗也掂起兩條小短：“我是小男子漢，要是有人欺負姑姑，我也能保護姑姑。”

稚天真的言一響起，滿座的大人們都笑了。

雲冉那顆提起的心也緩緩落下，跟著笑了起來。

當日夜裏，躺在的綢被窩裏，挲著腕間那串雷擊棗木，輕聲喃喃：“師父，你放心吧。我家裏的人都很好，雖然各異，但都是良善之人。”

沒有想象中的難以親近，更沒有擔心的輕慢或鄙夷。

盡管還沒見到二哥二嫂，但家中其他人都這樣好，二哥二嫂也一定不賴。

而雲冉也有信心，在這樣好的家裏，往後的日子也會過得很好！

夜漸漸深了，銀白月籠罩著靜謐的長信侯府，千裏迢迢來到長安的小姑娘終于放下這一路的擔心與張，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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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個長信侯府的人表——

老侯爺x老夫人（已逝）

長信侯雲彪（45歲）X夫人鄭氏（44歲）

長子雲儀（27歲）X趙郡李氏，李婉容

次子雲銳（23歲）X範盧氏，盧寶珍。

三子雲澤（20）X茶商錢氏，錢似錦。

四子雲商（18），未婚。

五雲冉（15），未來夫君上線中ing[讓我康康]

小侄子阿宗（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