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晚，外頭漸漸有了涼意。兩個小婢關了窗，扶著宋枕棠在窗邊的長榻上躺下，兩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小杌子上，用干燥的巾帕給頭發。

們在里間，蕭琢很有分寸地沒有進去，珠簾垂落，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宋枕棠如瀑的秀發，和婢們輕之又輕的拭作。

先用干帕子來回三遍，然後再涂抹一層桂花油，用篦子仔細地通開，再，再涂，如此反復至三遍。

這還是蕭琢第一次看人頭發，步驟竟是如此之多，他只是旁觀就覺得累，可想到那是宋枕棠，又覺得本該如此。

待宋枕棠干頭發，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剛才的服弄了，重新換了一件素寢，看向外面，問進來送茶的秋桑，“他呢？”

秋桑低聲音，答：“還在喝茶呢。”

竟是這般守禮？宋枕棠意外地揚了揚眉，隔著珠簾往外看，果然看見蕭琢不如山的背影。

宋枕棠悄悄松口氣，對秋桑說：“鋪好床就下去吧，晚上就讓玉榮守夜。”

“是。”

秋桑應下，從櫥柜里又翻出一床被子，鋪到另一邊的長榻上，然後便躬退下。

蕭琢仍坐在中堂，手中握著一杯巧的瓷杯，他一向很有耐心，卻也難免覺得無趣，這會兒正百無聊賴地研究上面的雕花紋路，秋桑走過來，恭敬道：“駙馬，殿下說，您可以進去了。”

蕭琢放下杯子，輕嗯一聲，“知道了。”

他撣了撣袖口，撥開珠簾走進臥房，卻又頓在門口。

這不是他第一次走進宋枕棠的臥房，但是相比新婚之夜，這會兒屋子正中多了一架高山流水圍屏，將最里面的拔步床遮擋得嚴嚴實實，他一眼看過去，只能約瞧見宋枕棠模糊的影子。

原來大晚上搬屏風是為了擋他，蕭琢并不生氣，只覺得有些好笑。

宋枕棠聽到腳步聲，猜到是他進來了，便指了指另一邊那剛剛鋪整好的長榻，“以後，你就歇在那里吧，我已經讓秋桑給你鋪好被褥了。”

實際就算不提，蕭琢也不會真的和同床共枕。兩人名為夫妻，但在蕭琢眼里，宋枕棠不過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罷了，他只需做好宣帝的囑托便是。

因此，他并未說什麼，直接走到長榻前坐下。

倒是宋枕棠一直沒聽到他的回答，還以為他是生氣了。難得開始反思自己，兩人畢竟是夫妻，好似是有些過分，可要讓和蕭琢同床共枕也是萬萬不能的。

糾結片刻，宋枕棠趿著鞋下床，喚他，“蕭琢。”

甚有人直接稱呼他的名姓，蕭琢回頭去看，只見一張掌大的小臉從屏風後探出來，未施黛的一張臉干凈又漂亮，尤其是被小葉紫檀的屏風框子一襯，更顯得清水芙蓉。

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蕭琢心底輕嘆一聲。

“蕭琢。”宋枕棠又了他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麼，猶豫一

會兒，干脆直接問他，“你是不是對我的決定不滿意？”

蕭琢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在說什麼，否認道：“臣不敢。”

從兩人第一次見，他就是這般恭順的語氣，仿佛是這世上最知禮數的臣子，可實際上，心底不知有多不愿。

“口不對心。”宋枕棠哼道。

不悅時總會微微睜大眼睛，臉頰也跟著鼓起一些，失了平日刻意維持的端莊，卻更多了幾分的俏。

看著這表，蕭琢難得生出幾分逗弄的心思，他下角的弧度，淡聲道：“我以為婚前，公主已經派人調查過我了。”

宋枕棠沒聽懂，“你什麼意思？”

蕭琢道：“難道公主沒聽過旁人說過，蕭某向來不近？”

不近？宋枕棠想到盈風閣那幾個貌丫頭，難掩眼底的嘲弄，這男人還真是大言不慚。

懶得拆穿，也沒了再和他繼續談下去的，回了自己的拔步床上，道：“我要睡了，你規矩些。”

說完，又另補了一句，“明早不許吵醒我。”

而後一把扯下床頭的帷幔，將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

隔著屏風，蕭琢看不到的作，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但想也能猜到在做什麼，他也沒再接話，合躺下。

房間終于安靜下來，不多久，蕭琢聽到屏風那頭傳來勻稱而平穩的呼吸聲，不知道是不是宋枕棠睡著了。

他也闔上雙目，開始醞釀睡意。

兩刻鐘後，他又無奈睜開雙眼，時隔多年，他好似再一次失眠了。

實際上從軍這些年，他已經甚再出現以前那樣的況了，就算屋子里有其他人，甚至是和手下的將士們睡在一個大帳里，他也能很快夢。

但他畢竟是第一次和一個子宿在一間屋子，即便他確認自己對并不任何越界的想法，仍舊有些不自在。

即便宋枕棠睡得是這樣的乖巧安靜，可那隔著帷幔的呼吸聲就像是在耳邊似的，閉上眼睛卻聽得更清楚。

蕭琢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起穿鞋，往門口走去。

宋枕棠大約是睡了，蕭琢控制著自己的作，推門出去也沒有發出聲音。屋里莫名有些悶熱，他本是想出門口氣，然而才走到中堂就被人攔下了。

“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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