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逐隨手拿了個桌上的橘子，看起來很平常地剝開，可剝橘子的手指卻微微抖著，橘子皮被撕得格外細碎。

葉明明搖了搖頭，心想，這個傻丫頭，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呢。明明高興得連手都在抖。

*

周予白掛了電話，頭頂落下一片影。

譚手里轉著酒杯，沉聲帶笑，“誰啊，能讓你這麼哄著？還是上次那個……Cinderella”

周予白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懶懶抬了抬眼皮，拿起酒杯跟他輕輕一。

“怎麼樣，鬼查出來了嗎？”

“嗯，還是一樣，譚家派來的。”

周予白點點頭，倒是不意外。

前些日子，他剛從醫院出來，便收到了沈嘉樹的電話，他在電話里氣得國罵連珠。世鑫中東項目中標後，竟被人告發涉嫌不正當競爭，遞到法務部的材料里，赫然夾著幾份世鑫的部文件。

沈嘉樹這幾日忙昏了頭，發誓一定要把那個毀了他紅海之旅的撲街仔挖出來。

結果真挖出來了，順藤瓜，背後竟是譚家和周家在暗中聯手。

港城的人總羨慕譚家出了個譚，說他年名，是家族的驕傲。可沒人知道，譚早就和譚家決裂，他另起爐灶創立世鑫，就是擊垮譚家。周予白和沈嘉樹之所以世鑫，也是同樣的目的。

他們仨都是要革了自己家族命的反骨仔。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事的後續。幸虧他們留了後手，鬼拿到的所謂“證據”和他們最終提的方案完全不同，因此控告不立。

“嘉樹留在迪拜安那幾個酋長，我們這邊算告一段落。”譚說。

“嗯。”周予白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他垂著眼，指尖劃開手機屏幕，在自己的行程表里敲進一條新提醒。

——【出院日】。

譚喝著酒，余掃到他那個作，笑得意味深長。

“予白，不像你啊。”

“哪不像？”周予白沒看他，但眉略微挑起。

“人的事，你什麼時候需要借別人的口去打聽？你想要什麼向來直接，何必費這麼多心思和口舌。”他敲了敲桌子，聲音沉了，“玩火可以，但別燒到自己。”

譚的意思很明顯，玩玩而已，可別了真心。

周予白沒吭聲，懶懶撥了下杯沿水珠。過了片刻，他才似笑非笑地開口：“怕什麼，又不是要娶了。”

聲音涼薄，連譚都挑了下眉。

他們三人，其實都一樣。心里裝著的，都或多或是某種執念，或許是事業，或許是在家族面前證明自己，又或許是某種恨。但不論什麼目的，對他們而言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調味，婚姻更是可以談判的籌碼。哪怕周予白看似在風月場里流連，也不過是演得比誰都真。

那雙看似深的眼睛，從未真正在意過誰。

*

轉眼到了後天，衛平嵐的《蝶》在港城首秀的那天。

這場秀在港城預定連演四天，場場售罄，作為響樂來說，這個上座率和熱門率堪比熱門歌星偶像演唱會。

葉明明早早就進了演奏廳，先拿出自己的單簧管，仔仔細細滋養了哨片，又在後臺試了幾遍音。

今天的，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今天的穿著打扮很不一樣，穿著端莊的黑小禮服，頭發盤起，配合上那帶著些許冷的貓眼，看起來有種古典人的味道。

忙完了，卻發現一向繁忙的化妝室今天人得離奇。

“人？人都跑去外面看大明星了。”鄰座吹長笛的生頭也不抬地回道。

明星？

葉明明湊熱鬧就沒輸過，趿著人字拖就往外走，路上也遇上幾個一起看熱鬧的生。

“是哪個明星啊？這麼多人？”

“今年金馬獎的影後黎斯曼啊！”那個生神兮兮地低聲音，“如果只是一個人來，可能還沒這麼大陣仗。”

葉明明等著下文，另一個生迫不及待地補上，“今天那個緋聞男友也來了，我聽說長得帥到。”

“真的假的？”

葉明明被們勾起好奇心，結果還沒到員工通道口就撞見團長從對面冷不丁冒出來，擋住們的去路。

“干嘛呢你們？今天是來演出，還是來看八卦的？都準備好了嗎？衛老師還在後臺排練，你們就敢往外跑？這可是衛老師在香港闊別十年的首秀，皮都給我繃點！”

正巧看見幾個往回走的生，大家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來都是被團長抓回來的。

看來這場熱鬧趕不上了。葉明明心里嘀咕著，算了，大明星總歸在VIP席，演奏的時候，也能正大明地瞧一眼。

結果真在臺上親眼見到了那位“帥到”。

演奏廳前排，聚燈前，黎斯曼坐在那里，簡直人挪不開眼。

穿著一襲香檳的肩長，正優雅地翹著，姿曼妙如水，頭發優雅地盤了一個髻，由一柄鑲鉆金釵固定著，有種老上海星的明艷優雅。

今日的心尤為好，主要因為邊這個人，竟然愿意陪出席。

周予白邊人不斷，但從未宣過任何一位，也極帶誰公開出現。偶爾被拍到，也大大方方，無所謂澄清。上次若不是玩牌贏了，得了他一諾，許坐進他那輛限量布加迪的副駕，在港城公開兜風一圈。

那次算是冒險試探，沒想到他真應了。一時間各大爭相報道，竟令有了種“正牌友”的派頭。

一時間風頭無兩。

悄悄瞥向邊一直安靜的男人。

周予白正翻看著《蝶》的小冊子，肩背寬闊拔，坐姿閑散。頭頂劇場的燈落下，把他那帶著混的深邃五映得更加立分明。他的眼神看起來雲淡風輕，毫沒有注意自己了人群焦點。

沒辦法。周予白那張臉，實在太靚。靚得既凌厲，又帶幾分散漫，哪怕這樣一線星坐在旁邊，也了陪襯。

黎斯曼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心中既得意又不安。偏了偏子，腳尖故意劃過他的小。

“予白，我聽說徐家小姐重新開始相親了，這事你知道嗎？”

那位徐詩晴，徐小姐在看到報道後，曾給寄過死亡威脅，嚇得那段時間安保都多加了一倍。好在聽說對方似乎放棄了，這讓黎斯曼暗暗松了口氣。

周予白頭也不抬，“你不是消息靈通的嗎，還問我？”

“哎呀，我都系打牌聽人講嘛。你也知我這個人不主牽扯是非。”嗲聲嗲氣地賣乖討好，見他不反，便更大膽了些，“前幾日我聽Jackie講，見到你抱住個仔沖去醫院。表很張，真的假的啊……”

故意拖長尾音，試探地看他的反應。

周予白終于從節目冊上抬起眼。

“什麼時候，我需要向你匯報行程了？”

他的五沒有一變化，甚至還是笑著，卻令黎斯曼覺心被一把皺，像團廢紙。

這句話潛藏的意思是，真當自己是正牌友了？

看來對他的私窺探過深，終究是惹著他了。連忙放子，整個人倚過去，一雙玉臂若無骨地環上他的腰。

“系我錯啦，我唔該信Jackie嗰張咀。予白，你咪嬲我啦~（是我錯啦，我不該信Jackie這張臭。予白，你別生我氣啦~）”

平日里到這種時候，周予白再不悅，也會給幾分面子，多半會敷衍地下，賣出一場小打罵俏的戲。

可今晚，他冷淡地移開的手。

“你吵到我了。”

燈漸暗，從他臉上一寸寸褪離，將那張完的面孔添了幾分涼薄寡的灰。

響樂的序曲響起，黎斯曼僵地收回手，重新端正坐姿，再不敢造次。

心底涌起無盡的懊悔和慌。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約會”，就這樣被搞砸了？如果徹底惹惱了他，還會有下一次嗎？

像黎斯曼這樣自視甚高的人，永遠不會反省自己的問題。只會遷怒給造和周予白不愉快的那個人——那個被他送去醫院的人。

究竟是誰，非得挖出來不可。

*

出院那天，孟逐早早就收拾好行李，雖然沒說，但連黎耀飛都看得出來今天特意打扮過，甚至畫了個淡妝。

“看來病是真好了，氣這麼好。”

“不過是了口紅罷了。”笑著說。

其實出院沒什麼大陣仗，孟逐的東西不多，打車就能自己回去。可黎耀飛非要來送。

“不把你送回家，葉明明那個母老虎不得了我的皮。”夸張地做了個被掐脖子的作。

孟逐被他逗樂了：“明明哪有那麼兇。”

“那你是不知道臨走前怎麼威脅我的，”黎耀飛搖搖頭，“說我要是不照顧好你，就用單簧管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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