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雨傘

S城的夏天格外漫長，已至九月，燥熱沉悶的空氣仍像是熱浪般籠罩著整個城市，是在室外待上幾分鐘便讓人呼吸不暢。

暑假剛剛過去，沈夏卻并不像其他學生那樣滿臉愁容，隨著人流走校門口，長舒口氣，這一刻是從未有過的舒心暢快。

在學習上，沈夏不是天賦型選手，只要稍稍分心就能立馬看到績坡。高一的期末考試，的排名落在六百多名，新學期，被分在了吊車尾班級。

開學第一天，好脾氣的班主任把喊來辦公室。

“我記得高一上學期教你的時候，你還是我課代表。”金老師嘆了口氣，“怎麽現在績一落千丈？”

這樣的話沈夏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始終垂著目，視線落在金老師腳邊的那盆仙人掌上，心思早已經飄遠。

注意到走神，金老師終于停下嘮叨，恰逢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兩聲，隨後有人走了進來。

沈夏的視線範圍裏出現了一雙運球鞋，的注意力被吸引，心頭冒出不合理的念頭：這雙鞋的主人肯定很幹淨，鞋面毫無劃痕污漬，像是擺在展示櫃待售的商品。

“老師，您找我？”沈夏聽到側傳來男生散漫的聲音，“都要下課了。”

距離下午第三節自習課下課還有五分鐘，金老師看了眼手表，沒好氣地說：“下課？你上過課嗎？半小時前才來報道，你還有理了？”

“不是跟您提前打了招呼嗎？飛機晚點了沒辦法。”男生的語調閑懶，他打了個哈欠，“我還沒倒時差，連續二十個小時沒睡了，困死了。”

憑這一句話，沈夏已經意識到，大概又是個爺來驗校園生活了。

始終保持著不姿勢的沈夏終于小幅度地擡起頭，看了眼站在邊的男生。男生個子很高，眉眼鋒利，需要仰起頭看他，如他所說，是側臉都著困倦。

早上有開學式，學校要求所有學生穿校服，可男生卻穿著私服，頭發也沒有好好地按照標準發型修理。

可沈夏不得不承認，男生長得著實亮眼吸睛。

察覺到的目，男生往這邊掃了一眼，短暫的半秒對視後，沈夏率先收回視線，再次看向那盆無辜的仙人掌。

注意到在男生話音落後，辦公室的其他老師都朝這邊看了過來。頭垂得更低，在金老師開口前話：“老師，沒我的事我先走了。”

金老師看著面前油鹽不進的兩人，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嘆息：“都走都走！”

*

沈夏在開學後第三天才知道男生的名字。

晚讀後，學生會慣例檢查校服況。沈夏翻開今天的英語作業，隨手將二十幾道選擇題填完，聽到講臺上班長席臨喊了一句：“周商嶼，你的校服呢？！他們馬上來了！”

沈夏坐在第一排最靠前門的位置，聞言，擡起頭，從門口看到掛著學生會臂章的學生已經進了隔壁教室。

聽到隔了很遠的位置傳來悉的男聲：“班長，我校服丟了，還沒買。”

席臨四下詢問：“你們穿了外套的生能不能借一件給他穿一下？”

教室裏的兩臺空調調至最低溫度，不怕冷的生在教室裏都穿著校服外套。

鄰座的生倏地站了起來，把沈夏嚇了一跳：“我借我借！”

教室裏突然變得嘈雜起來，沈夏心奇怪地轉頭往後看，只見好幾個生將自己的校服外套扔了過去。看到與自己呈對角線的最後一排，上次在辦公室見過一面的男生站起了，他一件外套都沒有拿，徑直從後門走了出去：“不用，我出去避避。”

沈夏聽到鄰座生嘆了口氣，倒是沒有出被拒絕的尷尬。

13班是差生大本營，高二換班，學生幾乎沒什麽流。三天來，沈夏第一次主和鄰座搭話：“那個人是誰？”

生驚訝地看著：“周商嶼你不認識？”

沈夏出不解的神：“為什麽會認識？”

“他是校籃球隊的啊。”生奇怪，“你沒看過他比賽嗎？”

看到搖頭，生用手指指向自己：“你知道我什麽嗎？”

上了三天課，沈夏幾乎睡了三天，去看生的作業本封面：“木辛？”

“……”生神複雜，“我梓迎。”

沈夏不朋友，從小到大便是獨來獨往慣了，何況13班除了零星幾個像這樣淪落至此的學生，其餘人早已識，形了小圈子，沈夏不願也沒空融。

沈夏本不願再聊，可莫名地又問了句：“你喜歡他？”

“喜歡又沒用。”聊到周商嶼，梓迎忽略了的遲鈍，小聲朝說，“別說咱們班了，學校裏好多人喜歡周商嶼，你別看他現在高冷的，其實剛高一的時候也會跟生說話的，只是後來送東西、寫書、表白的多了，他幹脆就一個都不理了。”

沈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于這些不是很興趣，可偏偏梓迎追問：“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還行。”沈夏擺好了睡眠的姿勢，不甚在意地回答，“沒到喜歡的程度。”

周商嶼的出現并沒有在沈夏無聊無趣的開學新生活中留下痕跡。五六十平的教室裏，他們坐在教室最遠的對角線上，相隔十幾米，沒有任何集。

*

九月下旬的一個周六，下午最後一門考試考到一半，天空突然雲布，不消片刻便雷聲轟隆。

沈夏是走讀生，當初為了方便讀高中，父母將新房買在了學校附近，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

今天出門時沒帶傘，怕回家路上淋雨，沈夏連忙在答題卡上寫好名字考號，提前卷出了學校。

距離考試結束鈴還有二十分鐘，校門口人，沈夏本想一路跑回家，可才剛剛出校門不到一百米，突然被兩個材高大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沈夏看到男人面生，側想讓開，染黃發的年輕男子邊叼著快燃到頭的煙，語氣很沖地開口：“小丫頭，你是沈駿的兒吧？”

沈夏心頭一跳，看面相就知道兩人來者不善，不想招惹事端，搖頭：“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還說不是？”另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將手機舉到面前，“你好好看看這是不是你爸？”

照片上是幾年前父親和的生活照，沈夏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聲音已經開始發：“你們……要幹什麽？”

黃發男將煙屁扔在地上，冷笑了一聲：“你爹借了兩百萬的高利貸不還，現在找不到他人，只能先問問他的寶貝兒，知不知道爸爸去哪兒了？”

天邊一道雷倏地炸開，沈夏仿佛也被這道雷聲震得大腦空白，難以置信地反問：“什、什麽兩百萬？不可能……”

“看來小不想說實話啊，那叔叔只好請你來車上坐坐了。”

墨鏡男說著便猛地抓住了沈夏的手臂，年男人的力氣巨大，沈夏本掙紮不開，輕松地被墨鏡男抓著往停在路邊的黑車旁帶。

這裏離校門口不遠，門口的保安或許能聽到呼救。力喊出聲：“救命！有人嗎！救……”

口鼻被魯地捂住，沈夏頭暈目眩，巨大的恐慌襲上心頭，拼命地想要發出聲音，可最後只能聽到自己嗚咽的悶聲。

黃發男已經拉開了後座車門，沈夏幾乎被墨鏡男提了起來。千鈞一發之際，聽到後傳來悉的聲音。

“喂。”那聲音距離他們不遠，“我可全拍下來了。”

沈夏艱難地轉頭看去，只見周商嶼背著單肩包，一手兜一手舉著手機，那看戲的神明明像是置事外，可偏偏又了手。

周商嶼并沒有穿校服，他個子高，黃發男以為是路人，低罵了一聲：“我。”

墨鏡男跟著罵了一句，猛地松開了沈夏。沈夏腳步虛浮地踉蹌兩步，下意識地往周商嶼的附近跑。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黃發男惡狠狠地朝著沈夏放狠話，“小丫頭，你給我等著！”

看到兩人上車離開，沈夏蒼白的臉仍然沒有好轉。垂在側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暴力中緩過來。

直到臉上沾了幾滴水珠，沈夏猛地擡起頭來，朝周商嶼小聲說：“謝謝。”

“視頻剛發給老金了。”周商嶼收起手機，擡頭向沉的天空，雨滴已經集飄下。

沈夏呆呆地看著他，見周商嶼從書包裏拿出一把黑折疊雨傘，隨後扔向了。

忙慌接住，不解地向他。

“我有司機接。”周商嶼似乎不願意與解釋，從側肩而過。

有雨砸在眼前，沈夏模糊地向對方的背影，見他果然上了剛停在路邊的一輛車，隨後揚塵而去。

直到雨水順著臉頰淌下來，沈夏後知後覺地撐開傘，這是把雙人雨傘，將完全籠罩在一方空間，傘面傳來的滴答雨聲清脆悅耳。

明明是該憂心的時候，沈夏的腦海裏卻不自地浮現起男生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