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看

大概是否是自己的語文書，對于本不學習的周商嶼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沈夏便一直留著他的這本。

帶著周商嶼名字的扉頁，被沈夏齊整地用小刀裁了下來，夾在了枕頭下的日記本裏。

宿舍熄燈後，躲在四面包裹的床簾裏，打開手機手電筒，一字一句地寫下今日悟。

“誒，你們知道1班的蘇莎嗎？”梓迎的聲音響在宿舍裏，“就是之前考全校第三，上過榮榜的那個生。”

沈夏聽到悉的名字，下意識地停下了筆尖。

蘇莎和是高一的同桌，與孤僻的自己相反，蘇莎和男生生都玩得來，績又好，長得漂亮，是名副其實的際花。

“知道啊，高一元旦晚會是主持人嘛。”一人說，“怎麽了？”

梓迎放低了聲音，悄悄地說：“聽說今天晚自習跟周商嶼表白了。”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沒了睡意，紛紛詢問結果。

“那還用問，肯定是沒答應，不然以蘇莎的格，今天全校的人都得知道了。”梓迎低聲音，說，“不過我聽他們班的人說，跟周商嶼之前認識？周商嶼好像真的收了的信。”

“啊？不可能吧，都收了怎麽會不答應。”另一人說。

“誰知道，估計是不想讓難堪。”梓迎嘆了口氣，“不過他倆確實配的，在一起也不奇怪。”

宿舍裏開始談論起蘇莎以往的八卦，說之前和誰誰誰談過，也不知真假。

良久後，沈夏回過神來，低頭看見日記本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蘇莎”兩個字。

大概是剛剛寫字時聽到了蘇莎的名字，無意識寫上去的。

*

也許是為了讓放心，接連幾天，孟白珠都會在下班之後給沈夏發來消息，有時是問學習況，有時是噓寒問暖。

沈夏逐漸收了心，一旦忙碌的學習將空閑時間填滿後，憂慮和煩惱便能暫時忘之腦後。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沈夏卻敏地察覺到，周商嶼對的態度似乎與之前發生了變化。

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是在周五的班會課，金老師表揚了在校運會上為班級拿到優勝獎的參賽生，表彰的軸便是籃球隊的周商嶼幾人。

金老師用心良苦，自費給獲獎者準備了禮，有文、零食、茶、食堂餐券等等，然而等到重磅嘉賓登場，前面的早已經挑選完，剩下的只有一套裝教輔書。

“你別看不起，這個最貴，含金量最高。”金老師見講臺上的周商嶼出哭笑不得的表，憋著笑，“拿回去好好學！”

那套教輔足足有六科，葉舒、宋野和魏文曜一看立馬溜了，明擺著不要獎勵。

只剩一個維持著面的周商嶼，他朝金老師笑了笑，說：“這個獎是大家一起拿的，屬于我們班，要不我個幸運兒送了。”

說罷，他目往下掃，這迫仿佛金老師上課點人起來回答問題，衆人紛紛低下頭去，避免與他對視。明明是獎勵，在其他人眼裏看來仿佛酷刑，都不想要這份沉重的禮。

只剩沈夏仍然盯著那套書，自我補課的過程很漫長，上難懂的知識點，沈夏沒有勇氣問老師，如果有套輔助工會輕松很多。

背得很直，臺上的周商嶼掃視了教室一圈，略過一個個腦袋，卻沒有停留在沈夏上。

他明明看到了。

金老師早已注意到了沈夏的眼神，他正要出聲，周商嶼已經搬起了那套書，聳聳肩，說：“算了，好像都不想要，那我就笑納了。”

沈夏一怔，在所有人重新擡起頭來看他時，低下頭，掩去心的失落。

班會課後，金老師在門口駐足，朝沈夏說：“你要是想要就問他要，周商嶼這個不學習的肯定拿來墊腳，浪費了。”

沈夏隔了幾秒才點頭，說起來雖然輕松，可就連和周商嶼說一次話都得做好半天的心理準備，朝他要書，恐怕有點難度。

況且……

他那樣子倒不像是想送給。

當天下午下了大雨，沈夏不得不回了趟宿舍，將曬在臺已經被雨水淋的服重新洗了一遍。回到教室比平時晚了一些，上樓時，正巧撞見周商嶼四人從樓上走下來。

沈夏仰起頭看向最中間的那個人，周商嶼垂著視線并未看。

想起金老師說的話，上樓的步伐停了下來，心裏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搭話。正對面的魏文曜看見了，朝打了招呼：“嗨。”

沈夏注意到旁邊三人也看了過來，然而周商嶼只是掃了一眼，很快收回目，率先從邊離開。

四人相繼消失在視線裏，沈夏的雙腳才有了知覺，下意識地低頭往樓下看，能看到拐角，周商嶼漆黑的發頂和加快的步伐。

“你剛剛跟沈夏打招呼？”下到一樓，葉舒才反應過來，“理你了？”

魏文曜沒接他這話，倒是把矛頭指向周商嶼：“咱班就一個現在在學了，怎麽不把書給？”

周商嶼斜睨他一眼，聲音裏聽不出緒：“你關心同學。”

聽到這話，魏文曜倒吸口冷氣：“我真是多餘問你。”

宋野在一邊憋笑，好心提醒：“氣還沒消，提。”

*

沈夏最後仍然沒有勇氣去向周商嶼要書。

害怕自己被拒絕，像宿舍生裏一個個不被記住的名字。

那套從未拆封的教輔書便被周商嶼放在了教室的角落裏吃灰，男生們會將多餘的試卷、作業全都堆在上面，久而久之再也看不到包裝的模樣。

周末，沈夏如約見到了母親，不過是在微信裏隨口說了句教輔書的事，見面時孟白珠便將帶去書店。

沈夏時刻關注著母親的狀況，見神與之前無異，倒看不出來是癌癥患者的模樣。

“醫生說最晚這個月底也能做手了。”孟白珠說，“就是得先湊錢，還得跟廠裏請幾天假。”

“別惦記上班了。”沈夏勸，“先把養好再說，我現在也不怎麽花錢。”

想到手日期，又問：“能不能安排在周日手？我去陪你。”

“這個估計得看醫生時間。”孟白珠讓安心上課，“沒事，我讓外公過來。”

外婆幾年前便過了世，外公雖然還健朗，但怎麽說也七十多歲，沈夏覺得不妥，說：“到時候我也請兩天假。”

“真不用。”孟白珠笑了笑，說，“我這腫瘤長在裏，醫生都說了難度不大。”

沈夏在學校附近的書店裏找到了那套一模一樣的教輔書，果然價格不便宜，便只挑了三個科目。

*

明明在同一間教室裏，周商嶼卻了沈夏可不可即的存在，總是早出晚歸，運氣不好的時候，沈夏甚至整整一周都見不到他一面。

知道沒有結果的期待不過是徒增煩惱，在第二次兩人迎面撞上，對方再一次忽視、看一眼都奢侈後，沈夏在心裏暗下決心，不能再浪費心思在他上。

可下定決心的當天晚上，金老師便通知，由于英語老師放産假，代課老師早晚讀和其他班級重合，導致班級需要推選出一位紀律委員管理英語早晚讀秩序。

以往13班不需要人管紀律，道理很簡單，後排男生幾乎上課都在睡覺，沒人會吵。

金老師本想鍛煉一下沈夏，目剛朝這邊飄過來，沈夏當即垂下頭，幾乎要在座位上一團。

沒辦法，金老師最後只能舉行投票制，而周商嶼毫無疑問地了票選第一。

每逢英語早晚讀，周商嶼被人民的意志驅使坐在講臺上，他沒了懶的機會，只能支著下監督大家讀書。

沈夏便是從這天開始，發現原來有些事不人控制。

周商嶼離得太近，從對角線的位置換到了擡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沈夏總是忍不住投去目，借以看牆上時鐘、黑板上課表、科目作業等為借口。

臺上的那個人像是一塊磁鐵，明知不該去看，沈夏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掃一眼再迅速收回來，不過偶爾幾次，便了改不掉的習慣。

總怕被他抓住現行，剛開始的幾次還心慌不安，而後發現周商嶼在講臺上從來沒往的方向看過，便膽子大了一些。

也許的位置實在是太好，除了教導主任巡查班級況，周商嶼從不施舍目給門口。

幾天下來，梓迎發現了好玩的事，一天晚讀聽聽力，播放間隙，沈夏的手臂，悄悄朝說：“你快看講臺，周商嶼不會是在聽力書裏夾了手機玩吧。”

沈夏便明正大地隨一起看過去，見周商嶼坐得端正筆直，目落在面前的英語書上，看似認真。

可很快，沈夏便注意到了他頭頂的監控，搖頭：“應該沒這麽囂張。”

沒想到兩人的談話聲這麽小，都能被臺上的人發現。周商嶼擡起頭朝聲源看過來，目帶著警告意味，出聲：“沈夏，別講話。”

明明是梓迎先出聲，周商嶼卻獨獨將點了出來。

沈夏被他點到名，當即低下頭，臉頰燒了起來。教室裏落針可聞，他這麽一句，讓所有人都往這邊投來目。

這比看他被發現還要讓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