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林遇青是跑下樓的。

月桂樹下，那輛悉的黑轎車停在樹下，锃亮的車框上落了星點桂花，梁樹生單手兜倚在車門。

聞聲，他擡眼，漆黑的眼看向，

林遇青走上前，沒說話，梁樹生始終盯著，而後他躬側頭，去看低垂的眼。

“哭了？”

“沒。”林遇青吸了下鼻子，下意識否定，“你那兒結束了？”

“航班改簽，提前回來了。”

林遇青愣了下，怔怔地看向他：“為什麽？”

“虞葵說你哭了。”梁樹生聲音淡淡的。

“沒有，講的。”

林遇青眼眶還是紅的，再說什麽都了蓋彌彰，但他也不再深究，只是拉開車門，紳士地站在一邊：“帶你去散散心？”

“去哪？”

他渾笑：“總不會賣了你。”

林遇青上車。

車門關上，賓利疾馳向前。

風吹來，打在臉上，揚起發。

也將梁樹生上好聞的雪松木味吹來，將那顆搖搖墜快要破碎的心和靈魂都托住了。

仿佛一切都沒有那麽糟糕。

-

車開出很遠一段距離。

林遇青始終看著窗外，神靜，緒平，眼眶是紅的，眼底卻是冷的。

這和梁樹生預料中的模樣相差太大，他將那份證據給後，以林遇青的格，現在早該出了氣神清氣爽。

“那事兒怎麽樣了？”他問。

林遇青回頭，微微停頓，“啊”了聲：“謝謝你。”

梁樹生抿。

“IP地址你怎麽查到的？”

“找人要的，程清焰，記得麽。”

林遇青眨了眨眼：“高一時的……年級第一？”

“嗯。”

“他不是轉學了麽？”

“打電話問的。”

林遇青這一刻很難訴說自己的。

垂下眼，風卻依舊不斷吹進眼睛，將眼眶吹得越來越紅，潤又熱，卻是一滴淚都沒落下。

可那點紅是將那點清冷磨出一惹眼的傲骨。

……

梁樹生從不關心吧裏發了什麽。

所以前兩天他都不知道林遇青的事，直到偶然從朋友口中得知此事。

當時正準備和老爺子出去吃飯。

他擡了擡手機跟司機示意，走到一邊，撥通了程清焰的電話，托他查發帖人。

高一時兩人是同班同學，程清焰這學期轉學去了外地。

他們倆并非同類人，程清焰也并非那些科打諢、游戲人間的紈绔子弟，但卻莫名相融洽。

程清焰只問：“急麽？”

“越快越好。”

“行。”

十分鐘後，程清焰給他發來一張截圖。

「IP在南錫，固定地址，不怕追不到人。」

……

梁樹生手，掌心輕輕覆在林遇青手背，很細微地了下手，但也轉瞬即逝。

“你可以告訴我。”梁樹生說。

林遇青頭低著，聳了聳肩：“就那樣，不了了之。”

“為什麽？”

“因為傅川江是傅珂的爸，不是我的。”

才16歲，未年，連支付墓地管理費的能力都沒有。

而且，無論如何，現在傅川江就是名義上的監護人，就算死咬不放也沒用，只會把局面弄得更難堪。

側頭，發被風吹，沖他淡笑了下，輕聲：“因為好像真的沒有人我。”

梁樹生看著表，心髒像是被什麽用力攥住了。

他仿佛終于窺見到什麽。

為什麽能說出要在人生中搖旗吶喊、沖鋒陷陣、扶搖登頂的小姑娘，卻又總是籠罩著一層霾迷霧，疏離漠然，像是要被拽著下墜谷底。

車在此刻停下。

“小爺，到了。”

-

不知不覺，已經駛出南錫市邊界，到了鄰市一片海灘。

夏季的海風溫涼舒適，遠是繞海的群峰，霧湧煙靠，巍峨的白游艇停在岸邊，燈塔在不遠閃爍跳著芒，沙灘上紮了許多帆布帳篷，暖彩燈懸掛，篝火燃燒著，火星跳著，像是將的水汽都蒸騰升空。

松的沙灘上很多人，拿著甜品拿著香檳，看裝束與氣質便知不是普通人。

有人瞥見他們，擡手示意：“阿生，總算是來了。”

林遇青便明白，這大概是他們這群“二代們”的聚會，門檻高，必然只有最頂層才能拿到場券。

“唷，你今兒還帶人來，這誰啊？”一人走近了問。

上回到的程嘉遙也在，欠嗖嗖答道：“別多問，這可是阿生同桌兒。”

能被梁樹生帶在邊的姑娘，這可是頭一遭。

那人笑著重複：“同桌兒？”

調侃意味十足，視線在林遇青上刮著，而後擡手招了招，“歡迎你來玩兒啊小同桌。”

“瞎喊什麽？”梁樹生挑眉，“你同桌我同桌？”

“……行。”笑得更歡，改了口，“歡迎你來玩兒小妹妹。”

梁樹生“嘖”聲，懶得理會，領著林遇青往海邊走。

林遇青今天實在打不起神應付旁人，梁樹生便替擋去一切際。

一路迎著不目與戲謔調侃，而梁樹生顯然在這場合中依舊于上位，閑散敷衍地應著，游刃有餘。

到篝火旁的甜品臺。

梁樹生拿了一塊紅茶斯克給。

林遇青沉默著搖頭。

“喝什麽？”

依舊搖頭。

梁樹生沒再說話。

林遇青停頓了下，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實在無趣又矯。

擡眼看向梁樹生，但他并未生氣，只是掃了一圈，替做了決定：“凍檸茶吧。”

之前買過。

說著，他便取了玻璃杯。

“梁樹生。”

他回頭。

“我想喝酒。”

他作停了，盯著眼睛看了三秒：“氣泡酒？”

“那個。”指一旁的香檳塔。

2002年的路易王妃香檳，果香馥郁，完融合酒、酸度與風味，口絕佳，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口太舒適、極容易喝醉。

“上回不是說不會喝？”

“我騙人的。”

梁樹生挑眉：“其實很會？”

點頭。

梁樹生擡手，指節輕抵在下往上擡了擡，笑：“林遇青，你是不是沒把我當男的？”

他當然看出來，那次在酒吧林遇青說不會喝酒完全是因為周圍都是不悉的異。

是個聰明的姑娘，知分寸、懂進退。

林遇青看著近在咫尺的梁樹生。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和最近很火的那些長相致的韓系男星完全不同，他是鋒利深刻的長相，有棱角，有侵略，五立，窄窄的雙眼皮，頭發被海風吹得淩，笑得又又欠。

林遇青緩緩眨了下眼：“嗯。”

梁樹生揚眉。

聽繼續緩緩說：“我們不是只是同桌嗎？”

“……”

“行，同桌。”梁樹生輕笑出聲，給取下一杯，“別喝多。”

這局是程嘉遙組的，慶祝這位小爺18歲年了，岸邊停著的那艘游艇便是家裏長輩送的年禮。

游艇才是主會場，甲板上人頭攢，早已熱鬧非凡。

程嘉遙過來招呼兩人去游艇玩兒。

梁樹生拒了，說太鬧。

知道他就這格，程嘉遙也沒堅持，自己去了。

甲板上衆人早發現梁樹生還帶來個姑娘，程嘉遙一上去就被人團團圍住，一頓盤問。

程嘉遙笑得壞：“阿生這是要鐵樹開花了。”

-

梁樹生領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海風吹拂著，格外舒適。

果然上流圈各有各的閑雅致。

林遇青仰頭瞇起眼，任由海風將自己的發吹，也將過于沉底的緒從周剝離。

梁樹生也拿了杯香檳，始終沒說話，安靜坐在邊吹風。

同不遠熱鬧喧囂的游艇是兩個極端。

直到月亮高懸，海水降溫，風也開始變涼。

梁樹生直起，去外套披在林遇青肩頭，而後點燃一支煙。

青白煙霧中海浪拍打礁石。

他輕聲：“林遇青，你讓我做你的常青樹，需要我保護你什麽？”

林遇青一怔，側頭。

他沒看，依舊看著海，然後才扭頭看向眼睛，“不再傅珂欺負？”

不。

不是的。

是徹底擺傅川江的控制。

如果能擁有梁樹生足夠的喜，或許還能夠讓傅川江從此敗名裂，完對傅川江的報複。

可16歲的最終還是難以將那些遭遇輕易宣之于口。

林遇青了，低聲應：“……是。”

“再問我一遍，那晚你問我的話。”梁樹生說。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林遇青卻聽懂了。

香檳因為指尖的抖而晃出，潤了指尖，也在一瞬間潤了眼眶。

拿那雙水豔豔的紅眸看著他，表有點愣。

梁樹生不急，他知道聽懂了。

“梁樹生，做我的常青樹。”

帶著哽咽，視線盯著他，仿佛是迫切想要攀上茫茫大海中最後一島嶼，“梁樹生，你保護我吧。”

他丟了煙，起捧起微涼漉的臉頰。

指間有煙火殘留的溫度與氣味。

“好。”

他笑得不可一世，仿佛沒任何東西能得住他，“爺保護你。”

-

沙灘邊只餘下兩只空酒杯。

甲板排隊依舊喧囂無休止，被圍在中間的壽星程嘉遙接起電話，開免提：“阿生？”

這稱呼一出，周遭靜下去。

“你們玩。”梁樹生說，“我先回去了。”

程嘉遙快步走到護欄邊，朝岸邊喊：“別啊，這才幾點，你都沒上過游艇呢。”

游艇停靠得近，梁樹生見他看過來，擡手示意，放下時便順勢牽上林遇青的手。

護欄邊一溜人，看到這一幕眼睛都快掉出來。

先不論林遇青本不是傅川江兒，即便是傅珂在這局裏也夠不上。

衆人都不認識林遇青，議論著這到底是哪家兒，雖看不真切，可就是那麽一掃那出塵清高氣就撲面而來。

和梁樹生那勁兒産生別樣的化學反應。

怪，又合。

“下回聚。”

梁樹生懶著嗓渾聲道，“今兒朋友困了。”

隨著這句話。

林遇青也驀地回頭，震驚地看向他。

掛了電話，梁樹生牽著的手往回走，海浪聲在後如千匹戰馬沖鋒陷陣。

那輛賓利依舊停在沙灘邊。

梁樹生拉開車門，車唱片低磁的聲線縈繞耳畔——

When the summer dies

等到夏日結束時

Severing the ties

中止這段關系

I’m with you always

我會一直跟隨著你

Will you walk the line？

你會走這條路嗎？

“青。”

他第一次那麽，親昵、調侃、逗弄，戲謔而漫不經心，還帶著那麽點不易發覺的哄。

林遇青心跳持續加速。

梁樹生不輕不重地著的手，也不輕不重地開口：“玩個游戲麽。”

“……什麽游戲？”

仄的車廂暗流洶湧，他著手腕，將虎口對準自己脖頸，微微俯，漆黑的眼對上，夜中氛圍升溫。

昂貴的豪車，喧囂的游艇派對，數不清的豪門繼承人，以及眼前這位貴重萬分的梁家爺。

一切都是無法及的遙遠。

而此刻，卻箍住了他微燙的脖頸。

當平民被賜予生殺予奪的權力。

當平民被捧上王的寶座。

“游戲，還是複仇游戲。”

他偏了下頭，笑得像是無條件地縱容，“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