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眼淚 “那先回我那裏，好嗎？”

雲檀第一次見到陸妄山并非18歲，而是更早，在讀初中的時候。

大概十二、三歲吧。

陸時樾和同齡，同班同學，還是同桌。

有回陸時樾故意拿蟲子放在課桌嚇，雲檀被嚇到後直接把陸時樾打了一頓。

堂堂陸家小爺哪過這種委屈，臉還被抓破了，他又震驚又委屈又丟臉，就這麽被雲檀打哭了。

老師很快就趕來，把兩人去辦公室。

了解前因後果後一通勸說，兩個小孩子倒是聽得進勸，乖乖地互相道歉。

這事兒本來到這兒也能結束了。

可陸時樾畢竟是陸家小爺，雖然父母并沒有過多溺要求學校特殊對待，可校長卻是從一開學就跟班主任說明了況的，不能怠慢。

更何況陸時樾臉上都被抓開了，要是家長事後追究起來可就麻煩了。

于是班主任便照著通訊錄裏陸時樾那欄留的號碼撥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男聲，聲線很年輕。

雲檀站在辦公室，聽班主任跟電話那頭說明況。

那頭似乎是在問“有沒有傷？”，班主任如實說：“沒有大礙，但是臉上破了一個小口子。”

雲檀默默拳頭。

心跳得很快，也有些害怕了。

想起之前家裏保姆沒看牢袁鴻仁導致弟弟撞出一個淤青，袁琴容就急得破口大罵。

陸時樾這樣從小含著金湯匙的小爺，一定備寵。

肯定也會被罵的。

-

陸時樾的家長來得比想象中要快。

卻穿著校服，高中部的校服。

雲檀看著眼前高大的年，他真的很高，比那時候的雲檀得高兩個頭，肩膀闊，手臂發達，手掌也很大，青筋順著手背向上蔓延。

雲檀抿了抿。

當時的雲檀當然想不到多年之後就是這雙大手毫不費力地托著自己的將抱起。

只是害怕地想，他要是手的話，自己可能真的得住院吧？

陸妄山真的手了，一掌拍在陸時樾的後腦勺：“還哭，丟不丟人？”

陸時樾懵了：“哥……是我被打……”

“不是你先嚇別人的？”

小陸時樾還是怕這個哥哥的，了脖子，小聲說：“我跟道過歉了。”

“以後不許再嚇孩兒，知道沒？”陸妄山皺著眉看他，“嚇唬人還被打哭了，以後別說我是你哥了。”

陸時樾臉漲得紅紅的，生怕陸妄山真不當自己哥哥了，連忙掉眼淚：“我不哭了哥。”

一旁雲檀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陸妄山便朝看過來。

還是高中生的陸妄山就已經有了凜冽的氣質，雲檀連忙噤聲。

沒想到這個兇的哥哥卻彎下腰與平視，聲線也很溫：“小朋友，你有沒有哪裏傷？”

雲檀搖頭。

“那就好。”陸妄山了頭發，將在打鬧中弄的頭發理順了，“對不起啊，哥哥替阿樾再跟你道個歉。”

雲檀眨了眨眼，說：“沒關系的，哥哥。”

雲檀是在那一天開始羨慕陸時樾能有那樣一個哥哥的。

……

不像自己，只有雲謹這種垃圾哥哥。

隔天，80歲壽誕，雲檀到家時就看到雲謹依舊那副死樣，又癱在沙發上打游戲。

蓓蓓想跟他一起玩飛行棋，雲謹揮揮手：“自己玩去。”

雲檀那火又上來了，又不好當著蓓蓓的面發作。

“蓓蓓。”雲檀坐到旁邊，“姑姑陪你玩，好不好？”

蓓蓓立馬喜笑開，問雲檀喜歡什麽。

雲檀隨口說：“綠。”

蓓蓓便將綠的飛行棋子給。

雲檀其實并不怎麽喜歡小孩，現在大部分孩子生慣養，玩游戲也得順著他們的意思。

但蓓蓓不會這樣。

擲了好幾次骰子都沒擲到“6”，沒法“起飛”。

雲檀都已經“飛”出好遠，蓓蓓也不著急耍賴，還在雲檀再一次擲出6時拍手：“姑姑好厲害哇！”

玩到一半，袁鴻仁起床下樓。

到雲檀邊看們玩游戲，說自己也要玩。

于是游戲進程歸零，重新開始。

可袁鴻仁哪裏能理解游戲規則，他只知道要飛在最前面，卻不管自己擲了多數。

蓓蓓糾正他，將他的飛機退回去幾格，聲線糯糯的：“小叔叔錯啦，骰子是2，你只能走2格。”

袁鴻仁聽不進去，執意要將飛機往前挪。

蓓蓓還不能理解小叔叔的病，只是不厭其煩地將飛機再次挪回去。

袁鴻仁的發就在一瞬間，他一擡手，將棋盤用力打翻在地，棋子噼裏啪啦砸落，他開始大。

蓓蓓被嚇壞了，也開始哭。

雲謹不耐煩地“嘖”了聲，抱起蓓蓓，斥責雲檀：“你莫名其妙摻和什麽！偏要弄得今天也誰都不舒服才行是吧！”

袁琴容和保姆立馬圍在袁鴻仁邊安，蓓蓓被雲謹抱著。

唯獨雲檀還坐在地毯上，周圍狼藉一片。

開口爭辯，雲啓徽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壽難得一家人都到齊，別吵了，聽到該難過了。”

雲檀于是閉。

一直到吃晚飯時，袁鴻仁才稍稍被安好。

蓓蓓很乖，早就沒哭了。

這裏只有雲檀會陪玩，吃飽後又黏到雲檀旁來。

問雲檀手機裏有沒有相機，說媽媽的手機裏有一個很好玩兒的相機，可以把人變小豬。

“特效相機嗎？”雲檀問。

“什麽特效相機？”

雲檀給下載了一個：“是這種嗎？”

“對！”蓓蓓眼睛亮亮的，像小鹿。

點開其中幾個特效，對著自己的臉玩得哈哈大笑，而後又要讓雲檀跟一起拍。

雲檀配合著陪拍，有變小豬變小羊還有變小老頭的。

蓓蓓特別高興，嗓音甜甜地說：“姑姑你好漂亮呀！”

雲檀笑起來，學語氣：“你也好漂亮呀蓓蓓。”

袁鴻仁就坐在雲檀另一邊，一直看著們玩，他變得越來越焦躁，他不喜歡雲檀將注意力放在除他以外的地方。

很突然的，袁鴻仁忽然抓起眼前那道梅排骨，用力朝蓓蓓砸過去。

黏稠的醬料弄砸蓓蓓的臉和服，其中一塊排骨將的臉頰也紅了。

場面再次不可收拾。

袁鴻仁再次徒手抓排骨，作勢要再砸。

雲檀飛快將蓓蓓擋住，排骨砸在了上。

這回雲檀實在忍不住：“袁鴻仁！你做什麽！你跟蓓蓓道歉！”

袁鴻仁才不可能道歉，他的世界裏沒有這個詞，只是再次尖起來。

袁琴容讓保姆快拿巾過來，一邊說：“小檀，弟弟不懂事啊，你這跟他置什麽氣！”

雲謹不喜歡袁琴容更不喜歡袁鴻仁，如果不是生日今天他不可能來。

事已至此，他直接抱起蓓蓓，罵罵咧咧地離開。

雲檀依舊站著，因為憤怒和抑腔劇烈起伏。

袁鴻仁喊著名字尖。

他需要雲檀百分百的關注。

袁琴容拉：“小檀，你快哄哄弟弟啊！”

“我為什麽要哄他？是他自己做錯事。”

袁琴容手忙腳一邊給袁鴻仁手，一邊安：“你弟弟不懂事，可你要懂事啊！”

而雲檀領口的醬料污漬滴落在地板，沒有人看到。

“袁琴容。”

雲檀直呼其名時屋所有人都看向，安靜下來，除了袁鴻仁依舊在尖。

“袁鴻仁變現在這樣就是你溺的結果，他做錯事他就該道歉！”雲檀手指指著他，厲聲，“他智力低下不是他任耍無賴的借口，更不是他不知是非的理由！”

袁琴容無法忍旁人說袁鴻仁智力低下，哪怕這就是事實。

更無法接有人無視的付出與心，指責兒子變這樣是的原因。

忽然起，氣上湧朝雲檀直直揚起手。

雲檀沒任由打，截住手腕將袁琴容往後一推。

“雲檀！”雲啓徽護住袁琴容，厲聲道，“你才剛回國，就又要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嗎！？”

“我把這個家攪得烏煙瘴氣？”雲檀氣笑了，“當年的事，你不論讓誰來評判，都是你們對不起我！”

坐在椅上去拉雲啓徽的手：“啓徽，你這又是在說什麽啊！”

雲檀忽然覺得挫敗又委屈。

回國時本想為了再不提過去的事，反正無法挽回無法改變，那就為了維持住表面和平。

可到頭來，反倒是在的壽誕上鬧得最難堪。

雲檀別過頭，睜大雙眼好讓眼淚倒流回去。

劇烈的緒驟然下，更深層的酸便愈發蔓延開來：“我回國後你每一次我回家吃飯都是為了鴻仁，可你不是在和媽媽離婚的時候就想要拋下我了嗎”

我哪裏還有家呢？

其實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家。

雲檀拎起包轉離開。

察覺到的視線，雲檀才停下腳步，卻看到朝揮揮手，低聲說：“快走吧。”

雲檀眼眶一熱，快步離開。

再也不想回到這裏了。

-

自從昨晚見到雲檀後，陸時樾就一直在暗中觀察陸妄山。

陸時樾討厭雲檀并非因為自己曾被打哭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而是因為曾經親眼目睹雲檀走後陸妄山有多痛苦。

陸時樾作為他們這段的唯一見證者，當然更為陸妄山覺得不值。

當陸時樾今天數不清第幾次在陸妄山面前晃時，陸妄山終于不耐煩道：“你今天到底想幹嘛？”

陸時樾一頓，湊過去：“哥。”

“說。”

“你跟雲檀現在還有聯系嗎？”

“沒。”

“那你對……？”

陸妄山蹙眉：“都過去多年了，你還在心這個？”

“我就說嘛！”陸時樾終于松氣，用力拍一掌大，“我哥怎麽可能吃回頭草！”

之前哥哥拒絕爸媽提議的那麽多相親，陸時樾總有些不安。

陸妄山不再理他，繼續對著電腦理工作郵件。

陸時樾終于可以放松地躺倒在沙發，他讀書遠沒有陸妄山好，聽向因的去英國留學，也沒有繼承家業的力，畢業後沒進公司，幹著自己喜歡的事兒。

陸時樾從來沒有告訴過陸妄山，自己在英國讀書時也聽說過彼時在米蘭讀書的雲檀的大名。

世界就是這麽小。

陸時樾好兄弟假期去米蘭玩時遇到雲檀，一見傾心，死乞白賴加上微信。

回來給他看孩兒照片時，陸時樾差點沒一口水噎死。

此刻，陸時樾確認哥哥已經放下，終于敢說出來：“我朋友其實也帥的，追雲檀得追了有一年多，一放假就去米蘭，結果雲檀不為所，後來有一回給我朋友發消息，說自己沒有男友的打算，直接把我朋友拉黑了。”

陸時樾躺在沙發上，翹著，談起往事忍不住笑起來：“可把我那朋友傷心壞了，差點失去自信去整容！”

陸妄山敲鍵盤的指尖微頓，問：“什麽時候的事？”

“雲檀那時候出國還沒多久呢。”

他記得陸妄山那時候還沒走出來呢。

看兄弟追曾經的嫂子的覺非常別扭，甚至每回兄弟被拒絕他都暗自松氣。

“你朋友追人前就沒問問人有沒有男朋友？”

“雲檀又沒男朋友。”陸時樾理所當然道，“他一加上微信就問了，被拉黑後還不死心，暗地問米蘭的朋友，雲檀大學四年一個男朋友都沒過。”

“你什麽時候走？”陸妄山忽然問。

陸時樾有點懵：“啊？”

“你可以回去了。”陸妄山直接下逐客令。

陸時樾有些傷心，但心也不錯，畢竟確認了哥哥已經不喜歡雲檀了，乖乖離開了。

-

陸妄山收起電腦進廚房，給Leo做晚餐。

他一邊著Leo的腦袋，一邊低頭看著手機通訊錄裏雲檀的號碼。

其實他想過，雲檀跟他分手不是丁冕的緣故。

那一年半的恩作不了假。

他們那麽恩那麽契合，如果這時候雲檀還和丁冕在一起，未免太割裂。

可雲檀不否認，他又找不到其他雲檀離開的理由。

如果再不相信那個原因，陸妄山就永遠都無法放下了。

他最終還是撥通了雲檀的號碼。

他想問一問，當年，是不是只有他一人。

不管那份是多還是，是不是只有他一人有。

也想問一問，到底是為什麽要離開。

可當電話接通，陸妄山聽到那頭安靜的風聲，忽然張不開口。

在一片寂靜中，他Leo的腦袋，無聲做了個“”的指令。

“汪！”

而電話那頭的雲檀聽到Leo的聲，忽然就哭了。

的哭也是忍的，發出極輕的啜泣和抖的呼吸與尾音。

可陸妄山聽出來了。

他只覺得指尖忽然刺痛了下，方才想問的問題一個都問不出來，只剩下一個認知——雲檀哭了。

他結滾，怕驚傷心的姑娘，甚至聲音都放得溫至極：“你怎麽了？”

雲檀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些事，也不想說，于是耍賴：“你能不能不要問，我是在和Leo打電話。”

Leo聽到媽媽自己，興大：“汪汪汪！”「Leo也要和媽媽打電話！」

“你在哪裏？”陸妄山問。

雲檀沉默。

“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陸妄山想，他或許已經有五年沒有那麽溫地說話了，還怕拒絕，又補充：“帶上Leo一起，好嗎？”

……

當陸妄山將車停在地鐵口，看到坐在臺階上的雲檀時，還是心疼了。

晚上降溫了，人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被晚風吹得勾勒出纖瘦的形，雙臂搭在膝蓋，臉頰埋進臂彎。

熱鬧的街區人洶湧，只有雲檀安安靜靜蜷在那兒。

陸妄山不知怎麽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寒冷的公路邊看到Leo時的場景。

Leo在車激地，陸妄山下車。

他了一聲“雲檀”，在擡頭之際看清通紅的雙眼，指尖像是又被電了一記。

純黑庫裏南裏帥氣的杜賓犬，拔英俊的男人蹲在人面前，一切都足夠吸睛。

陸妄山不喜歡被圍觀，但此刻顧不得什麽。

他看到雲檀服上的污漬，問：“發生了什麽？”

雲檀搖頭：“可以不要問嗎。”

陸妄山便不問了：“我先送你回家？”

雲檀眼圈變得更紅，依舊搖頭。

陸妄山便大概猜到是家裏的事。

他從前就知道雲檀不喜歡那個家。

陸妄山停頓片刻，掉外套披在肩頭，輕輕握住冰涼的手，仰頭看著眼睛：“那先回我那裏，好嗎？”

……

庫裏南朝陸宅行駛。

Leo似乎也發覺媽媽心不好，乖乖安靜下來。

紅燈間隙，陸妄山側頭看向雲檀。

沉默看著車窗外，前方的汽車尾燈在臉頰投下一塊紅的影，整個人的氣質很靜很沉，眼眶卻是水潤的緋紅，人看上一眼都心口發，不敢多看。

陸妄山覺得這一幕很悉。

像極了六年前的那晚，他們一切糾葛的源頭。

那天雲檀也特別傷心，陸妄山帶回了家，然後他們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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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湖～

會發生什麽呢 好難猜呀

害，我們陸爹恨了五年，其實只要一點點服就徹底心了

評論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