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9頁
周覆走後,程江雪轉過打量了一下,床的左側有一扇窗戶,簡單的老式木框結構,窗下擺著一張磨損嚴重的三屜桌,桌面上什麼也沒有。
窗外月昏淡,唧唧的聲從墻下傳來,細而悠長,像有人不知疲倦搖著無形的紡車,一縷未散盡的炊煙,從低矮的煙囪里飄出來,隨即又被濃夜吞噬。
暗黃燈下,空氣中浮著細微的塵土。
程江雪的手擋在鼻尖扇了扇。
還好,來之前做足了心理建設,眼前的一切尚未突破這個范疇,都能接。
起碼不像顧季桐嚇的那樣,說你就大膽去吧,廁所很有可能蓋在豬圈里,日常要對著一群豬子。
程江雪拍了下床。
看著,起來更。
想睡得舒服的話,得量好尺寸,去買一張厚實點的床墊,鎮上估計沒的賣,必須搭車去趟縣城。
其他的都能克服,程江雪最怕休息不好,會整天神懨懨。
舟車勞頓一天,連站也站不直了,把手往後繞,了發酸的後腰。
四了,從桌子底下拖出個小矮凳,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層灰。
程江雪用兩手指拈著,盡量一些接面積,又了張紙,把灰抹干凈之後才敢坐。
把凳子放在行李箱旁邊,給周覆轉了兩百塊錢,并注明——“多的算勞務費。”
發完扔掉手機,重重地嘆了兩口對生活的怨氣後,程江雪開始揀東西。
來之前,花了兩天的時間列清單,把能想到的突發狀況,興許會用到的件都裝上了,以防萬一,連速效救心丸都帶了。
要是剛上初中的小男生特別能氣人呢?
但現在看起來,用來防備隔壁的前男友好像更切實際。
一件件碼好服後,把護品拿出來,抱在懷里,眼睛在各個角落掃一遍,實在沒什麼好地方,最後只能放在桌子上,湊合當梳妝臺。
鋪完床單,套好枕頭以後,程江雪力告罄,扶著床邊的欄桿,氣吁吁地汗。
平時在家里,連油瓶倒了都沒扶過,冷不丁干這麼多活兒,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勞人民偉大又榮。
歇夠了,程江雪出一條睡,拿上沐浴和洗發水,準備去外面沖個澡。
除了上大學,還沒有在公共衛生間洗澡的經歷。
沒法子,就當是又驗了一回集生活吧。
出去後沒幾步,就是周委員的房間了。
他敞著門,拿後背朝向這邊,長立在窗臺旁。
樹冠濃如蓋的影中,周覆沉默悒郁地著煙,手指不時彈一彈煙灰,袖口邊緣暈開鵝黃的。
程江雪的腳步像長在了他門口,邁不。
明明手里的東西很重,也迫不及待要洗掉這一的疲憊,但就是想再多看幾眼。
好像從喜歡上他開始,就習慣了對著他的影子出神。
這是程江雪為他們劃分出的安全結界,是在世界里構筑起來的,不必擔心坍塌的城池,是的青春里最悉,也最安心的告白儀式。
也曾告誡自己,不要再看了,但越試圖控制自己的視線,就越忍不住一他。
後來讀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冬天記的夏天印象》中寫過的一個概念——“試著給自己定這樣的任務:不要去想一頭北極熊,然後你就會發現,接下來
的每分每秒,你的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那頭北極熊。”
周覆就是這頭該死的、可怕的熊。
人們力地抑某一種念頭,這個念頭反而更頑固地盤踞在意識里。
這幾年,程江雪總是命令自己忘記他,但教學樓後那棵高大的梧桐,那些個落雨的日子,都在講述著對他史無前例的著迷。
那一年的秋天,周覆也是這副表,坐在離數步之遙的位置上,微側著頭,凝神讀一本厚重古老的哲學書。
院中的樹葉承接著無數集的敲打,耳邊的沙沙聲仿佛永遠也不會停,像今夜的蟬鳴。
的目掠過他蹙起的眉頭,又落在他握著書頁的指節上,隨著他翻時手腕的弧度而,他俊朗的模樣深深鐫刻在的心里,比之前之後見過的風景都更牢固,更清晰。
而這些,都是真真切切過他的印記。
分手後總是在想,要是這段心事沒有宣之于口就好了。
要是從來沒遇見過他,就再好不過了。
程江雪愣了好長一會兒,直到察覺他快要轉頭,才匆匆離開。
公共浴室就在走廊的盡頭,很好找。
一共兩間,各了一張大大的男和,高度近視都能看得清。
程江雪認為很有必要,這可走錯不得啊。
要是哪天一不注意,沒關門呢?
進去時,旁邊那扇門是閉著的,水打在瓷磚上,傳出噗噠噗噠的聲音,還有其他的人在洗。
雖然隔著一道墻,不知男,但程江雪還是別扭,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索退出來等了會兒。
沒幾分鐘,一個年輕人走出來,斯斯文文,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眼鏡上涂了層熱氣,發梢還往下滴著水。
“小,以前沒見過你啊,哪個口子新來的?”他和人打招呼也自然,看上去格十分外向。
弄得程江雪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出個笑容:“是啊,我程江雪,來白水中學支教的,吳校長讓我住這兒,你好。”
男人扶了扶眼鏡,在看清的長相後,眼前一亮,不住地點頭:“你好你好,我是于濤。怪不得前兩天吳校長來收拾房間呢,原來是為了安頓這麼漂亮的老師,江城人吧?”
程江雪尷尬地應了聲:“是,那個......我很累了,先去洗澡。”
“去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于濤笑瞇瞇地說,仍不由自主地小聲稱贊著,“好看,皮真白,江城的小姑娘,說話也。”
這人熱過頭了吧?
程江雪沒再看他,大力關上了浴室的門。
而于濤的目還停留在門,手里拿著臉盆,不知道腦子里在想象什麼畫面,邊笑邊倒著往後退。
咚,不防撞上了一個堅的膛。
于濤了後腦勺,有些氣惱地回過頭,剛想罵過去,在看見周覆這張臉時,又亮出了笑容:“周委員好,從市里回來了啊。”
安靜的走廊上,周覆站著沒有,眼眸微垂,一只手夾著沒完的煙,冷眼審視著他,細瘦的白煙從他指間繞過。
于濤察覺到他和往日不同,可又沒有什麼掛在臉上可供參考的表。
今天他去材料,而自己在辦公室坐了一天,應該沒有哪里惹到他吧?
他疑的當口,周覆才終于掐了煙,鎮定出聲:“于濤,聽說你和你朋友快結婚了,在縣城上班?”
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人就怕起歪心邪念,更怕一起了大逆不道的念頭,就立刻被人揭穿。
于濤下意識地了浴室,又對他笑:“對,結婚的時候我給大伙兒發請柬,委員到時候一定來喝喜酒,我先回去了。”
周覆的目孤僻又冷清,沒說話,也沒點頭。
別看周委員隨和,但冷著臉寡言語起來,也另有一番威勢。
于濤心不安地繞過了他。
這一站就是半晌,周覆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在這里守著。
像個一筋的中世紀騎士,不等到城堡里的公主出來,不確認邊的惡龍被除盡,就不罷休。
程江雪洗得很快,一來地方仄,本轉不開,二則,還不習慣在外面洗澡,哪怕關著門,但到底是公共場合,誰知道下一分鐘會不會來人催,洗也洗不安穩。
隨手用巾包了頭發,胡塞好換下來的服,穿上睡出去。
匆忙走了幾步,抬眼,一道高大的人影擋在面前,嚇一跳。
見是周覆,程江雪一只手捂在頭上,細眉一挑:“你干嘛?”
“......等著洗澡。”周覆指了指里面。
程江雪更迷了,甚至懷疑地往後看了眼:“又沒人,你排什麼隊?”
周覆哦了聲,把只手斜進兜里:“你知道的,我一向最講禮貌,不可能貿然進去。”
“......”
程江雪眨了下眼,一臉看嫌犯的表,側著子從他邊過去,避之唯恐不及。
後“嘭”的一聲,小程老師大力合上,并反鎖了房門。
周覆仍站在原地,低頭笑了下。
哪里有什麼騎士啊,也太肯給自己抬價了。
在程江雪眼里,分明他才是那條惡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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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見
山里的氣在夜半時分返了上來,霧蒙蒙一片。
程江雪吹干頭發後,坐在桌子前抹護品,順便給媽媽打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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