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20頁
偉大的思想家小時候也捕鳥嗎?
他撓了撓頭:“應該......可能......不用人教,每個孩子天生就會,只要饞了就會!”
旁邊的人窸窸窣窣地笑起來。
“看來你沒有預習,昨天的家作也寫得七八糟,你的時間都拿來干什麼了?”程江雪拿眼睛瞄了下他的指甲。
白順的五扭在一起:“程老師,這你可不能怪我,我的時間都用來寫數學卷子了,李老師是想累死我。”
程江雪牽起他的手腕,幾秒後又放下:“還怨起李老師來了,瞧你手指里的泥,我看你的時間也不是寫卷子,都花在捉蚯蚓上了吧,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
“......好。”
轉了個,又恢復了進門時的從容溫,開始講魯迅先生在百草園中的長。
下課後,程江雪從教室里出去前,特意找了下白生南:“今天老師去你家家訪,順便送你回家。”
的家訪工作開展有一陣了,因為教學太忙,學校里也有不任務要完,只能一家一家來。
也不必每戶都去,一些學習態度有問題,在課堂上表現較差,或是明顯被家庭所累,影響了日常學習的,程江雪都列了個名單。
白生南的目盯著腳面,難為地說:“老師,我怕......我怕我家里太臟太,媽媽懷著弟弟,每天要做很多事,沒有時間收拾。”
程老師那麼漂亮白凈,子漾開的弧度像一支百合,連馬尾都飄著好聞的香氣,坐在那個油灰嗆鼻的家里,也太格格不了。
“沒關系,只要有個小板凳給我坐就好了。”程江雪了的臉,“今天站久了,去你家不能再站著了。”
白生南仰起脖子,盯著那雙明凈的眼睛看,沒有看到一高高在上的憐憫或同,除了和就是和。
這才點頭,笑說:“好,那我帶老師去我家。”
“嗯,真乖。”
出教室前,白順先將功折罪地把蚯蚓理了,老實地跟在後面。
一路上他都在找機會開口道歉,順便想讓程老師給他解個疑,怎麼就知道那些蟲子是他抓的?
但程老師在前頭走,臉冷冷的,他又不敢說話了。
人生氣起來,也蠻厲害的呢。
到了辦公室,程江雪坐下喝了口茶,看白順還站在門口:“進來吧,隔這麼遠,老師怎麼和你說話?上還有什麼怪東西,都拿出來我看看。”
“沒了。”白順齜著牙笑,把兜翻了個底朝天,“您看我上,哪兒還藏得下什麼東西?”
程江雪放下杯子,又把書本碼整齊了,斜了他一眼:“放不下?那蚯蚓是怎麼帶來學校的?”
白順想也沒想就說:“當然是從泥里刨出來以後,拿芭蕉葉包著帶......”
程江雪的手搭在桌上,扭過臉瞪著他。
不打自招後,他又猛地頓住,不敢說了。
被老師看得心驚跳,白順膝蓋都了:“老師,我下次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程江雪遞給他課本,“你就坐在這里,把這篇你沒預習的課文抄五遍,抄完再放學。”
“啊,要抄五遍啊!”白順大起來。
惹得李崢都抬頭:“五遍是你們程老師算好的,按你寫字的速度,現在就坐下來乖乖地抄,應該還能趕上家里的晚飯。”
程江雪依然板著臉:“你要是不想吃飯,那就十遍。”
“五遍吧,就五遍。”白順訕訕地在旁邊坐下,“這個數字順耳的。”
李崢被他的小模樣逗笑,了聲程老師:“怎麼,他捉蚯蚓來嚇你啊?沒事吧?”
“沒事。”程江雪搖頭,一只手捂著
口說,“就是有一點反胃。”
白順看了一會兒,又為自己的模仿素材庫添了點料,怎麼程老師做什麼作都滴滴,卻又一點都不做作,反而很漂亮。
他著筆,像只蝦一樣弓著子伏在桌邊,寫兩行就甩甩手。
早知道就不去弄那些東西了。
挖蚯蚓三分鐘,沒有嚇到程老師不說,還換來抄課文三小時。
他一直在程老師邊坐著,每隔一會兒就要拍一拍他的腰,提醒他坐直,還有握筆的姿勢規范。
“你一直就這麼寫字嗎?”程江雪第三次扶正他的時候,用綿的江南語調念了句,“小心以後骨頭長歪掉哦,個小駝背。”
白順聞著手腕上的香氣,聽溫又詼諧的教誨,臉頰開始發燙,大概是到愧。
他不安地過手,用力抓了兩下後腦勺:“程老師,你還愿意糾正我怎麼寫字噻。”
“當然,你是我的學生。”程江雪攪著杯子里的水,拿下點了點他的本子,“瞧你那兩筆狗爬字,出去真下我的面子,寫好一點。”
白順只覺得手指細白,比白瓷杯還要亮一個度。
下課鈴一響,程江雪就拿上包去找白生南了。
白順還沒有抄完,他仍留在辦公室里,和改卷子的李崢作伴。
他抄累了,仰起臉四看,正和李老師撞上。
“又怎麼了?”李崢手里舉著紅筆,“程老師一走你就懶,還想不想回家了,我可是答應了替看著你。”
白順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替程老師做事?”
“......我們是同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平時不會幫班上同學嗎?”李崢說。
他人小鬼大:“不,我只幫我喜歡的孩子。”
李崢又卡了一下殼:“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喜歡不喜歡的,現在這個階段,你的心思要放在學習上,而不是用來想這些,懂嗎?”
白順在家就頂,在學校也改不了:“懂是懂。但李老師,你看起來有點激。我聽說,人只有在被說中事實的時候,才會緒反常。”
“你聽誰說的?”
“鎮上的周委員,他帶人在村子里搞調研的時候,我經常跟在他屁後面,周叔叔很會講笑話的,你聽過嗎?”
“......沒有,我和你的周叔叔不。你快點抄,我也要下班了。”李崢變了臉,懶得再和一個小孩理論了。
只是不嗎?
白順的眼睛眨了眨,聽起來像討厭似的。
他又低下頭接著寫,但無奈平時沒專注過學習,乍然寫了這麼多字,手又酸又脹,已經快提不起來了。
得知兒子這麼晚還沒放學,白主任心急如焚。
他在鎮政府的會議室里開完會,接到妻子讓他去趟學校的電話後,焦灼地看了眼時間。
但白小輝里還要罵:“他就是被你慣壞的!學校里有同事有老師,能出什麼事!還不是他闖了禍,老師留他下來訓話,就這樣,我還在鎮里表。”
可掛了後,還是打了個電話給學校詢問況。
穿過走廊,從周覆辦公室門口時,聽見里面傳出談話聲。
是黎書記在夸他:“這次縣里重點表揚我們了,說咱們鄉的黨建工作做得好,匿名測評和實際走訪都接近滿分,宣傳文章的數量也是其他鄉鎮趕不上的,就干部常在崗,能辦事,群眾隨時隨地能找到人這一條,很多地方都做不到,這都是你能干啊,老弟。”
“嗐,閑置土地盤活了,群眾收比從前高,自然就有口碑了。再說,這是分的事兒,您一直把我當親弟弟看,做不好我也怕辜負您。”周覆把煙送到邊,笑說。
黎書記也笑:“我要有你這麼個弟弟就好了。這次去黨校培訓了幾天,怎麼不趁機回省里看看父母,周四晚上又趕回來做什麼?”
按理是該回去看看,但這麼多天沒在鎮上,沒有見到程江雪,心里面空落落的。
昨晚在黨校收拾行李,金屬桿上懸著孤零零的幾枚空架,撞時發出清凌的響,月從窗簾里進來,慘白地敷在他的手掌心。
他忽然想到程江雪那道鮮紅的傷口,不知道它愈合了沒有。
于是也顧不得前嫌,發了條微信給:「程老師,手上的傷好了嗎?」
一直到半夜,他躺在床上小憩夠了,都不見回。
這也在周覆預料之中。
大概還會在心里罵他多管閑事,胡獻殷勤。
好怪,在沒和重逢,確定不會再和相見的時候,心反而能維持穩定的秩序。
現在見到了,心口里那道細微的崩裂聲就越來越大,冠楚楚的冷靜和克制都掉進深淵里,像初春的凍湖被日猝然曬開一道,再也還不了原。
周覆一下子瞌睡全無,又走到墻邊開了窗,手上端著個賓館里標配的白瓷缸子,心緒不佳地悶煙。
院子外面起了風,送來一陣清幽的茶花香。
他不疾不徐地吐著煙圈,又習慣地用手指撣一撣煙,看著手里的煙灰缸,驀地低頭笑了。
還在一起的時候,周覆總是弄混程江雪的小玩意兒,老順手牽走放在紫檀鬥柜上的蓮花青瓷香,放在手邊當煙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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