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26頁
程江雪打著手電,給他照出更遠的路:“那你為什麼要往白生南家趕?”
還趕得這麼急,像晚一步就會出大事一樣。
“擔心你。”周覆毫不折中地表述,“你這學生的爸爸很不安分,案底累累。家的況遠比你想象的復雜,我怕你應付不來。”
他沒再說得更細,但程江雪約約猜到了。
想必白圖業犯過的罪還不輕。
其實來之前也有點怕,但白生南實在是塊讀書的料,家里對的學習又不重視,所以再麻煩也得走一趟。
程江雪想,媽媽也在一旁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還是考慮不周。
盯住周覆的後腦勺,一句謝謝卡在嚨里,說不出來。
周覆了解,是最怕人牽扯的,誰幫了一個小忙,恨不得立刻還清掉,最好是不要留過夜,否則覺也困不著。
尤其他們朋友不像朋友,說陌路又不陌路的關系。
半天沒聽見說話,周覆怕生出負擔,提前打了預防針:“別有思想包袱,你來白水鎮支教,又住在我的隔壁,就算在此之前從沒見過你,我也有責任保證你的安全,真出了事,黎書記和我都難開。”
“我知道。”程江雪眨了下眼,“下次不會再晚上來家訪,免得給你......給大家添麻煩。”
“那就最好了。”
山影黑濃,把他們臉上的神也模糊了。
快下到山腰,路變得越發陡峭。
程江雪思緒紛時,周覆踩到一松的石頭,險些往前栽。
驀地驚呼一聲,手臂下意識地收束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急促的呼吸吹進他耳中。
“別怕。”周覆只磕絆了一下,又很快站穩,“剛才步子邁大了點,這條路我下鄉的時候走過多次,不會摔著你的。”
因為突然的驚嚇,自我保護的姿勢還沒緩沖過來。
他們得很,程江雪的臉仍溫溫熱熱地挨著他。
周覆這麼冷不防地一扭脖子,險些湊到上來。
就連繃著臉要吻的風流神,也有幾分過去的影子。
程江雪手腕上的脈搏劇烈地跳了下。
下意識地掀眸後,又很快垂下去,驚惶的視線撞進他眼底。
程江雪掩飾地輕抬手臂,潦草地攏了下被風吹散的鬢發,指尖到發燙的臉頰,那份熱度讓心頭又是一跳。
生地笑了笑:“要不還是放我下來,也沒多遠了吧?”
周覆注視著,輕輕的竹林風在兩人之間回。
大概是走太久了,他的聲在夜里聽起來很重:“還有好長一段,再背會兒。”
“嗯。”
程江雪往下看了看,山腳亮著幾點零星燈,在遠無聲地錯落著,是有不短的距離。
“為什麼會自己申請來支教?”周覆往下走著,又把疑再問了一遍,“除了學校有這個計劃外,你的個人原因呢,現在能告訴我嗎?”
憑他對程江雪的了解,總覺得事不是那麼簡單。
真是為了理想懷,或者是晉級增資,周覆都還勉強心安。
他就怕在工作中委屈,了委屈還不敢跟家里講。
那個父親,那個對要求嚴格的大家長,一定會扯出連番的道理,讓想辦法克服困難。
他知道,從小到大,父母對的要求都很高。
久而久之,程江雪也對自己苛刻起來,總想把每件事做到盡善盡。
論文不能出現一個錯別字,績點排名要在全院靠前,甚至是沒人會注意的小細節,也要檢查一遍,在程江雪的世界里,哪怕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瑕疵,對來說都算是失誤,或者是某種不夠好的佐證,證明還不夠優秀,沒有達到父母的預期。
一直以來,都活得太累了。
有時想要放松,卻又被這些完思維荼毒得太深,每當停下來,它們就無孔不地鉆進的腦子里,著做這做那。
別看弱弱,程江雪在學習上既用力,又謹慎,太害怕不夠爭氣,不夠為大家口中的乖兒,好兒。
程院長多年來的優績主義教育,最終變了一樁反復拷打的苦刑,一場由不得自主選擇,卻不得不戴著面登臺的一場演出。
上一次陪陳書記去中學視察,他就聽吳校長講,程江雪是這批支教老師中,唯一一個自己打報告來的。
周覆當時垂目坐著,指間明滅星紅的火,心里就覺得不好,一定有名堂。
又一陣風過,林間響起一陣細碎綿的沙沙聲。
也許是今晚談話的氛圍好,也許是藏了這麼久的心事,終于有人反復地問起來。
而不是一味指責,為什麼要任地跑到山區來,完全不顧及邊人的。
程江雪仰了仰頭,輕聲開口:“就上個學期,主任點名讓我講一堂公開課,我花心思準備了很久,也弄出了不新穎的東西,那個課件我做得非常認真,犧牲了很多空余時間,還怕發揮失誤,自己私下里試講了很多遍,可你猜怎麼樣?”
“我猜,真正到了上課那一天,還是被批得一錢不值。”周覆淡嗤了一聲,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對事的判斷一向很準。
程江雪也不吃驚,說:“你這麼了解我們學校。”
然後釋懷地自嘲:“當天上完課,全校二十一位領導分別提出意見,一共有四十八個需要修改的地方,平均每個領導對我有兩不滿,也約等于我每分鐘都在犯錯誤,這麼誤人子弟,我想我應該被開除教師籍。”
周覆平淡地說:“我是不了解你們學校,但還能不了解領導嗎?他們那點驚世駭俗的水平,全靠沒意見提意見來現。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建
議。”
“什麼建議?”
“把問題記在本子上,等你走出教室的時候,把它直接扔垃圾桶里。”
第15章 再見
夜深了,幾縷微從竹林里下來。
積聚在葉片上的珠,最終不堪重負地從高的竹葉尖上墜落,滴答一聲,洇干黑的泥土里。
程江雪被他逗笑,轉過頭時,正看見這一幕。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都需要一個關系深厚的朋友或人來展現自己的脆弱。
而不是剛一開口表達對工作和上級的不滿,就被罵矯,不世。
“你啊,不要把這種小事放心上,這無關你的能力或素養,更不是學校領導在針對你。”周覆過來人的世故口吻,“我這麼跟你說,就算是天王老子來講這堂課,他們也要提出四十八個意見,甚至翻倍。”
“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就像給學生講課是你的工作,下了班回到家,就別為辦公室里的事傷神了,哪怕你耗到整夜失眠,領導也還是那副樣子,還要說你承能力差,不起批評,又平白多了一重罪名。”
歪了歪頭,思緒像困在一團淋淋的水霧里。
分手三年,再一次伏在周覆的背上,聽他多帶點混不吝的口氣教誨開解自己,通的,睿智的,一針見的。
程江雪覺得此此景生疏又稔。
命運要捉弄起人來,也是寂靜無聲的,像頭頂一點點沉下來的天,得心里發慌。
怎麼又和他到一起了呢?
哆嗦了一下,又平靜地嗯了聲:“那次以後我就計劃要來支教了,與其把時間用在完善他們的意見上,還不如做點更有意義的事。”
周覆笑孩子心,還像讀書時一樣不得委屈。
他提醒程老師:“這話就不要拿到外面說了,教育工作是不分地域,不分貴賤的,在哪兒都一樣意義重大。難道江城孩子條件好,就不需要老師的關了?”
“哪有在外說,這里不是只有我們兩個嗎?”程江雪想也不想,低聲抗議。
周覆拿住的話把兒,偏了偏頭,黯聲道:“是,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說什麼都不要。”
講的好像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但囫圇間,程江雪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辯解。
今晚氣氛太好,好得讓人分外難捱,被他三兩句哄得卸下攻擊之後,的語言組織能力弱化了好多。
程江雪這才意識到,不好再被他背著,也不好再和他說話了。
心頭一慌,急得拍了拍周覆的肩:“好了好了,你放我下來吧,這兒亮的,就快到了,我自己走。”
程江雪不愿要他背了,扭來扭去的。
再不放,就要自己跳下來了。
“好好好,就到這兒下,你先別。”周覆沒辦法,在快到山腳的地方,找了個亮地方,把放在了路燈旁。
程江雪站定後,接連用手撳了兩下自己的領子,像是熱壞了。
臉頰被照在暈里的那一側,不知道是被熱氣還是被別的什麼熏得,攏著極淡的,幾乎分辨不明的,生出一他曾無數次被引的秾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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