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27頁
過去聽家里小姨讀《紅樓夢》,念起薛寶釵詠白海棠那段,總會被那一句“淡極始知花更艷”迷住,不知道這是種什麼艷法兒?
後來遇到程江雪,才發覺并不是單一的,有固定模式的,花淡雅到了極點,往往更艷。
周覆把手進兜里,結細微地吞咽了一下,燥得想要去煙。
但今天晚上氣溫又不高,很涼快啊。
程江雪把手電筒還給了他,自己往下走。
怕走太快摔跤,周覆又趕跟上。
不差幾格臺階,就快到他的車邊時,程江雪也要力不支,腳步越來越沉緩。
“留點神,別被絆倒了啊。”後頭驀地響起一道提醒,嗓音沉啞。
程江雪定睛一看,路中間凸起了一塊石頭。
好像上山的時候也遇到了,還差點往前栽。
但程江雪轉過:“謝謝,但我沒那麼瞎。”
周覆笑了下,直視著的眼睛上前:“你當然不瞎,有誰說你瞎了?怎麼樣,手上的傷口好了嗎?”
眼看他就要手過來查看,程江雪條件反地往後,警覺地環視一圈。
就要到馬路邊了,雖然周遭黑漆漆的,但有人經過怎麼辦?
對外總說他們不太,背著人就拉拉扯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程老師,你躲我躲得好兇啊,到底在怕什麼?”周覆了下眉心,手在半空僵了一陣,又緩慢地放下。
怕你。
程江雪在心里回。
怕自己記吃不記打,怕大腦的神經系統只記得為這個人哭過,疼過,卻忽略為什麼疼,為什麼哭。
怕他過分大的魅力,怕再這麼糾纏下去,除了重蹈覆轍,沒有別的路好走。
程江雪淡淡地抿了下,跟他擺道理:“上次于濤問我以前認不認識你,我當著那麼多人跟他說,我和周委員在學校只見過幾面。這會兒又這樣,很難不讓人懷疑我們過去的關系,這地方你待不了多久,我也待不了多久,沒必要還惹出段是非來,對吧?”
周覆握著手電筒的指骨收了,幾分戲謔地反問:“我們的關系就這麼見不得人嗎?還是你覺得,我作為你的男朋友,哪怕已經是過去式了,也很難拿得出手啊,小程老師?”
他半瞇了眼,過來時晦暗幽深。
連平穩的語調都雜糅了沉,像被雲層遮蔽的月。
“沒錯,我就是覺得拿不出手。”程江雪直視著他,語氣冷得好似下戰書。
寧愿他們是宿敵,是素昧平生的路人,寧愿周覆覺得不知好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也不要再和他親近。
這句話像塊冷的石頭,猝不及防地從山上滾下來,咚的一聲砸在兩個人中間,震得腳邊的空氣都靜了。
程江雪的脯微微起伏著,臉也因為說了氣話,被瞬間涌上來的後悔而泛紅。
時間在難堪的安靜里,一分一秒地爬行,每秒鐘都粘稠得像膠水,怎麼都過不去。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迅速膨脹,脹到快撐破夜時,一聲又輕又緩的笑打破了它。
周覆的角慢慢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你這麼想也沒錯,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還要逢人就介紹。”
他的語氣是陳述事實的淡然,仿佛在和談論明天的天氣。
那笑也不是出來的,沒有一被刺傷的慍怒,更不是嘲諷,像一陣平靜舒服的微風,在水面漾起淺淺的漣漪。
程江雪的目回落到他臉上。
緒從來不上頭,也不掛臉的人真的......真的會一次又一次,迷死這樣的風象。
脊背一僵,著的了,沒說什麼,轉走了。
這種話也沒有什麼應和的必要。
步平地時,周覆摁了摁車鑰匙,車燈閃了一下。
他朝的後背道:“上車吧程老師,今天走的路夠遠的,再靠兩條走回去,明天還要不要上班?”
“哦。”程江雪彎下腰,了發脹的肚子,“謝謝。”
周覆為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不用客氣,坐吧。”
點了個頭,眼睛瞄了一眼後排,沒再強行要求坐那兒,客隨主便地欠,坐上去。
“安全帶系上。”周覆代了一聲後,關好門。
他又繞到另一側去開車。
周覆調了個頭,車打出的帶里,一道彎腰氣的黑影,像是李崢。
他瞥了眼程江雪,好不容易有了信號,正低頭看手機,沒注意前面的靜。
周覆也沒這小伙子,重踩了一腳油門,轟地從他邊躥過去。
被他嚇到第二次了,李崢練地往旁邊避。
這周委員是比別人多一條命嗎?
他起步也太猛了,這地方線不好,況且還是在小路上,來去就一條車道。
也是他不行,跑了一段就沒勁了,走走停停,到現在才到山腳。
他都不知
道白生南家住得這麼偏,難為程老師步行上去。
李崢看了一眼陡峭的山頂,還有段坡要爬。
剛系了鞋帶準備往上,他就收到程江雪的回信:「已經回來了,就快到宿舍,謝謝關心。」
他恍惚了一下。
那麼,剛才車上坐的就是程老師了。
周委員心急火燎,也是特地來接下山的。
這已經不是普通程度的關心了。
李崢猛地回了個頭,那部黑車越走越遠,空氣中還揚著濺起的塵土,散落在夜幕下。
回鎮政府的路上,周覆了,側過頭:“你那邊有兩瓶沒開的水,麻煩拿一瓶給我。”
他跑上跑下,又背了這麼遠,嗓子要冒煙了。
“好。”程江雪往旁邊了,擰開其中一瓶遞給他,手指還著瓶蓋。
周覆接過,仰頭喝了一口,又向。
拿回來,手掌在瓶上時,到一點漉漉的痕跡,但車里線太暗,也看不出是什麼。
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有其他流了。
等到了樓下,車剛停穩,程江雪就飛快地解開肩上的束縛,說了聲再見後,先跑了上去。
周覆坐在車上,看著樹梢上的風卷著葉子落下來,又吹起白蕾緄邊的擺。
他一只手扶了方向盤,無奈地扯了下角。
鎖車時,車鑰匙一,把手心里的倒刺推得更深了,幾乎全嵌進里。
周覆嘶了聲,借著頭頂瘦黃的燈,低頭看了一眼。
那藤上的刺太多,隨便挨一下就扎上了七八。
剛才背的時候就覺到了疼,但還沒超出忍范圍。
他只能稍稍把手掌側一點,免得扎到。
周覆沒上樓,看著程江雪房間的燈亮起來以後,往大門外去了。
衛生院離鎮政府沒多遠,走個一里路就到了。
田野里的月亮沒遮擋,從東邊山頭爬上來,慘白的濃濃地潑下。
周覆在路邊走著,鞋底蹭著面上的石子兒,發出瑟瑟的微響。
他人長得高,肩背很寬,即便上沾了浮塵,也有引人注目的俊雅和拔,像山上那棵不管怎麼刮風都端正的青松。
“周委員,才下班啊?”老槐樹底下蹲著個人影,里叼了支煙在,是董西村的書記李德興。
周覆停住腳,面上的端正凝神松下來,角牽起溫和的弧度:“嗯,今天剛回來,加了會兒班。這麼晚了還不著家,在這兒煙?”
“屋里悶,出來咂兩口煙。”李書記走近了幾步,也派了支給他,“正好上周委員,有個事我想跟你念叨念叨。”
周覆沒接,笑著擋了回去:“煙就不了,這兩天嗓子疼,什麼事兒,你說。”
“哎,這幾天委員不是在培訓嗎?我去了幾次鄉政府,也沒見上你的面。”李書記又把煙裝回去,笑說,“就是前河頭的二虎子,大名董建山的,吃過午飯那會兒,他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新單位催他的黨組織關系介紹信,催命一樣催著我啊,你說他早干嘛去了,臨上轎現扎耳朵眼!”
周覆聽完,臉上有了工作時常有的沉穩:“這好辦,你讓他把新單位黨組織的全稱、抬頭和支部的名稱都發給你,一字不差的啊,核對好了到辦公室來。”
“這倒沒問題,可他要的急啊,能辦嗎?”李德興問。
周覆負手站在樹下,條理清晰地說:“先拿過來吧,流程也得一步步走,檔案整理好了,還要送去縣委組織部審核蓋章,實在不行,可以先掃描一份發給他應急,原件再走機要通道寄過去,這樣穩妥一些。”
李德興連哎了好幾聲:“黎書記說的嘛,周委員是所有組織員里最悉業務的,手底下的干事們也都調教得好,不會錯一點。”
周覆笑著擺了下手:“不說這個,黨員進進出出的,跟河里的活水一樣,這點流程還不悉,那就不用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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