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35頁
周其綱眼底泛著微,是驕傲,也慨,還有些許對歲月流逝太快的悵惘。
仿佛眨了眨眼,就已經是兒子輩建功立業的時代了。
他欣地說:“穩穩當當地去做,做出績了,爸爸第一個去看。”
“那還是別去,口頭表彰一下就得了。”周覆了一下鼻子,“興師眾的,一大幫人陪著,非把老黎嚇個半死,他膽兒小。”
又走了幾十步,周其綱停了話頭。
他負著手,目視著前方的小徑,轉而問起來:“我聽說,江雪也到你們鎮里去了?”
“還用聽說?”周覆瞄了一下他爸,“這世上有事能瞞得過您嗎?不應該是到白水鎮的第一天,您就知道了嗎?”
“這你就錯了。”周其綱手指了指他。
周覆哼了聲:“哪兒錯了?”
周其綱說:“還沒去白水鎮,我就知道了。”
“得得得。”周覆不耐煩地撣了下手,“有什麼指示,說吧。”
周其綱說:“還要指示?姑娘家弱,年紀又小,你一個大男人,工作之余多顧著點兒,讓住在鎮政府里,也是這個意思,你們那兒安全,條件也比學校好些。”
早知道沒有那麼巧的事。
周覆狐疑地笑:“爸,我發現你對特上心,就因為舅舅是你部下?”
當年他們分手,周其綱就有些慶幸地說,江雪不進我們家的門也好,這一世多委屈,看多莫須有的臉。
和平時說客套話不同,周覆能聽得出來,老頭兒這一句是真心的。
“我因為什麼還用跟你匯報?”周其綱挑起眼皮斜他,“說說吧,在白水鎮怎麼樣?”
周覆也懶得知道,他嘆了口氣:“有韌勁兒,也從不苦累,把一幫初一的小鬼管得服服帖帖,下了班還要翻山越嶺地去學生家,就為了讓人家父母支持念書。”
周其綱徐徐地問:“沒出什麼事吧?”
“倒沒事,我有事。”
“你能有什麼事?”
周覆把裹豬蹄的手抬起來:“就這個。那學生家里住得偏,我上山去找的時候,把手割破了。”
“該,你應得的。”周其綱照著他的手腕拍下去。
南方空氣潤,走在大院的人工湖邊,頭頂的葉子青翠得能滴下水來,沾行人的肩膀。
周其綱挑了塊干凈石頭坐。
想起餐桌上的那一幕,他說:“有一點爸爸要批評你,不要對媽媽的安排那麼反,持這個家也不容易。”
“我容易?”周覆迅速轉過臉,反問回去。
這三個字他說得又慢又重,像從心底深撈起來的。
“事都過去了,你還想怎麼樣呢,難道要媽媽給你道歉?拉上薈如一起?”
“沒有過去。”周覆筆直地站著,手在兜里,平靜地著湖中的倒影,聲音沉穩又冷靜,“我和程江雪分別冷靜了三年而已,這并不是過去了。”
他只是還有一段很長很遠的路要走。
周其綱嘆了聲氣,冷肅的面容浮起一圈自嘲的神,終究沒發表意見。
他也打年輕時過來,明白這種對心上人,是能刻到骨頭里去的。
尤其是已經得到過,又從手中失去的,心里的那盆火只會越燒越旺,澆也澆不滅。
白天想著,夜里夢著,清麗的影在眼前不斷放大,得彩奪目,飄飄仙,把黑暗里的月都襯得灰頭土臉,失了。
“好。”周其綱站起來,抬手拍了下他的肩,“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別留憾就好,回吧。”
到家後,周覆先去看了看從京里帶過來的藍銀鸚鵡。
小東西立在鎏金架子上,腦袋藍白相間,也不是雪白,是那種象牙舊了的白,圍著一對黑溜溜的眼睛,藏著一點悉人事的機靈。
這麼晚了也沒睡,連黃阿姨都說,你這鳥兒子是只夜貓,下午比晚上睡得要久,越長大還越熬夜了,膽子就沒見大一點。
周覆點頭,誰的鳥就注定隨誰,跟它媽一樣。
他走過去逗了逗它:“咕咕,來,看我這里。”
“爸爸。”咕咕把茸茸的腦袋一抬,又了一遍,“爸爸。”
就學說話這一點,程江雪之前被它氣得不輕。
從買回來,就一直悉心教咕咕說媽媽,咕咕總也學不會,周覆上手以後,兩三天就把爸爸教出來了。
說笨它也笨,只會這一個稱呼,誰都是爸爸,連黃阿姨也爸爸,但凡有吃的給它的,來陪它玩兒的,那就是爸爸。
偶爾搭錯神經,它才會出一句媽媽,能讓程江雪高興半個鐘。
周覆哎了聲,兩指頭著點空氣湊近了:“咕咕,吃宵夜。”
咕咕愣了幾秒鐘,到一半又了回去,發覺自己被騙,鳥語花香地罵上了:“走開!神經病啊!騙人!”
十足程江雪的語調,帶著吳地獨有的糯,罵人常用這兩句,咕咕天天在邊聽,無師自通。
周覆了它的腦袋:“我見到你媽媽了,高興嗎?”
咕咕沒懂,還是抖著翅膀了
兩句爸爸。
“好了。”周覆把手從它上拿下來,“我先去洗澡,晚安。”
不知道了什麼啟發,咕咕抬頭:“晚安!無作胚!”
“......”
他轉過頭,才走了幾步,又聽見咕咕詩興大發地開始了朗誦:“鵝,鵝,鵝,曲項向天......”
一半都沒背到,咕咕像是忘詞兒了,著急地東張西了一陣後,扯著嗓子:“媽媽!回來呀!媽媽!”
它的聲音又尖又細,像被爸媽丟棄在街上的小孩,聽著凄惶且無助。
周覆的背影驀地僵住了,緩慢的腳步釘在地板上,半天才回過神。
第20章 再見
到酒店後,程江雪拿了房卡,上樓,刷卡進門,踢鞋,躺沙發,一氣呵。
如果不是肚子,興許就不起來了。
快七點的時候,重新梳了頭發,補了補妝,一邊約著車子,穿過走廊進了電梯。
但到了樓下,一輛巖漿紅的瑪莎拉咆哮到的面前。
程江雪端著手機,往側邊彎了彎腰,車太閃,燈又暗,看不清是哪路神仙。
直到車窗降下來,里面出一張過分靡麗的臉:“江雪妹妹。”
好久沒聽人這樣,程江雪鈍鈍的,半天了才反應過來。
扶著車窗,眼睛笑得彎一條線:“阿哥,好巧,你來這里是......”
“接你。”吳洋朝招手,“上車,帶你去吃飯。”
“哎。”程江雪坐上去,手速飛快地取消還無人接應的訂單,“你怎麼在這兒的?”
吳洋轉了個彎下坡:“做點小買賣,這不是家里非要我過來嗎?我又是個大孝子。”
......就當他是吧。
吳洋是江雪的鄰居,比大兩歲,和哥程江是同學,小時候常在一起鬧。
後來他家的外貿生意越做越大,大到吳媽媽瞧著益南路的洋房都覺得寒酸,住不下他們一大家子,做主把公司總部遷到香港後,闔家也搬了過去。
“誰告訴你我住這里?”程江雪問。
吳洋笑:“顧季桐唄,我也不總在這邊住,還得常回京里照應,前幾天上,說你來支教了,這陣子了累,讓我好好勞你。怎麼樣,教小寧好玩嗎?”
程江雪搖搖頭:“孩子還好,男孩子太調皮了,正是難管的年紀。”
“再加上那個倒霉的前男友,是夠你發愁的。”吳洋火上澆油。
程江雪嘖了一聲:“顧季桐這個,還有你,你們倆一接上頭,得蛐蛐多個人?”
側邊有腳踏車要闖紅燈搶道,吳洋摁了摁喇叭,頭出去罵:“辛西啊儂!”
要不說鄉音難改呢,吳洋在江城長到十五歲,哪怕跟著父母去到香港,之後又輾轉兩廣地區,現在來了西南一帶,著急上火起來,還是用家鄉話罵人。
程江雪笑了一下:“別說人家找死,你自己也開慢點呀。”
吳洋扭頭說:“你看看。”
“我看什麼?”
“如果是顧季桐在車上,一定比我罵得還狠,這就是你們倆的不同。”
程江雪撥了下頭發說:“不能都那麼橫啊,出門在外,總得有一個講理的,否則容易吃虧。”
“好好好,阿哥說不過你。”吳洋說,“今天晚上呢,咱們就吃喝玩樂一條龍,包你滿意。”
他瘋起來沒邊,喝酒泡吧,得陪他玩到幾點?明天還要回去。
好不容易在白水鎮恢復了間作息,才不要打。
程江雪趕拒絕:“不用,吃完飯,你送我去商場里就可以了,我買點東西。”
“真不用啊?”
“不用。”
“男模也不用?都給你點好了,松松筋骨去?我可以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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