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撐出毯子，唔噥了聲：“就到了呀。”

“嗯，睡得好嗎？”周覆盯著前方。

程江雪坐直了，手腳都活了一下：“還好，毯子你給我蓋的嗎？”

人醒了但腦子還沒醒是吧？問的什麼話。

周覆掀了掀眼皮：“不是，它自己飛到你上的。”

“......”

第24章 秋山

周四去學校,程江雪才想起把那個無紡布手提袋拎到辦公室。

打從商場里買來，已經在宿舍放了四五天，每天出門都忘記。

下課鈴響過很久,仍坐在桌前批改作業。

批到白彩霞那本時，字跡潦草不說,連題都答了三道。

這孩子最近怎麼了，上課也總是走神,心不在焉的。

程江雪決定明天找好好談一談，了解下況。

“老師,你找我。”白生南敲了敲門。

程江雪抬頭,展一笑：“嗯，快進來。”

雖然程老師比他們大了十來歲，但彎著眼睛微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姐姐一樣。

白生南走過去：“怎麼了,是我作業哪里寫錯了嗎？”

“不是作業。”程江雪擺擺手，從桌子底下提出兩罐，“這個你拿著，回家以後給媽媽，讓每天早上泡一杯,補充營養。”

那兩個包裝的鐵罐立在桌上，日照下,罐的邊緣被鍍上了一層銀,刺了一下白生南的眼睛。

覺得有點熱,像有東西要流出來了：“老師,這個我不能要。”

“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的媽媽。”程江雪用手指揩了下的眼眉，溫地說,“懷孕那麼辛苦，還要照顧你，哪能吃得消？你不心疼嗎？”

白生南用手背擋了擋臉，窘迫地說：“心疼。那......那我......怎麼跟媽媽講，也不肯要的，說不定還會罵我。”

“你就說是衛生院發的，國家關孕婦的政策。”程江雪眨了下眼。

白生南被逗笑了：“好吧，那我替媽媽收下。”

程江雪又問：“你爸爸......最近沒有犯混吧？”

“比以前好了一點，但也好不了多，昨天喝了酒回家，又差點朝媽媽手，我把他推門外以後，趕快上了門，他醉醺醺的，力氣還不如我大。”白生南低下頭，講到這里又攥了拳頭。

程江雪拍著的手臂：“你看，孩子還是結實一點好，能用拳頭對付他們。不過，上你解決不了的況也不要逞強，知道嗎？”

“嗯，我砍柴砍出來的。”

笑，看了眼窗外說：“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家那麼遠，快點回去，走夜路不安全。”

“嗯，謝謝程老師。”

“不客氣，去吧。”

沒過多久，自己也收拾好書本離開。

程江雪按例先去了趟教室，門鎖了，里面一個孩子也沒有。

路過場，看見個生坐在花壇邊，書包重得快把進草里。

抱著膝蓋，呆呆地看著升旗桿，不知在想什麼。

程江雪辨認了一下，這不是他們班的小棗嗎？

“小棗，放了學為什麼還不回家？”程江雪站在後，隔了條綠化帶問。

李小棗回過頭，長長的頭發被突然的作甩得飛起來。

往常都梳著小辮，用一漂亮的紅綢發帶系著，醒目也俏皮。

今天怎麼又放下來了？

嘟著：“程老師，我心不太好。”

這麼點大的小姑娘，心不好這句話從里說出來，多有點裝大人的違和。

程江雪笑了，抱著書走過去，坐下來：“怎麼呢？誰惹你不高興了？”

“幾個同學。”李小棗彎著脖子，用腳踢了踢地下的泥土，“他們總在聚在一起議論我，被我聽到好幾次了，我都裝作沒有聽見，今天我們班那個白曉宇，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我的頭發扯開了。”

程江雪蹙起眉問：“他還做什麼了？”

李小棗吸了兩下鼻子：“他還說，我這麼喜歡打扮，長大了一定是個妖，肯定等不到讀高中，就要急著嫁出去。”

這些個賤薄舌的小混蛋。

才多大呀，就學會攻擊班上長相好的生，給們造黃謠了。

男人這項技能真是天生的，不用人來教。

越是漂亮的、鮮艷的孩子，他們越要往的上潑臟水，不放過任何一次可以傷害的機會，直到自己也順著洪流墮落，最後再將吃干抹凈。

程江雪還沒說話，小棗就急著剖白說：“老師，我不是打扮，這綁頭發的，是我媽媽送給我的，在縣城開了間小品店，很有時間回家，我喜歡把它戴在頭上，想媽媽了就一。”

“不用跟老師解釋。”程江雪替整理頭發，“穿什麼服，梳什麼頭發，不打扮，打扮到哪種程度，這都是你的自由。就算不是媽媽送給你的，就算你每天換一種的發帶，老師也不可能去干涉你，別人更沒有權力指責你，知道嗎？”

李小棗用力點頭，又猶豫地問：“知道，所以我狠狠踢了白曉宇一腳，他們那些人又罵我潑辣，是惱怒才這樣。老師，我是不是太沖，做得太過了？總跟我說，我爸媽不在邊，要多忍讓同學。”

程江雪說：“我覺得你做的很好，有人踩到了你的邊界，哪怕被說應激，我們也要毫不留地反擊，就算真是矯枉過正，那也先過了再說，否則永遠學不會維護自己。”

“你說的也沒錯，但不能次次都順從，別人是不會把你的遷就記在本子上，等著找機會還給你的，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邊有太多這樣的孩子了，包括自己，也是沒什麼實質攻擊的。

這不怪們，要怪只能怪這個父權社會。

它對個人意識與份塑造的規訓，是萬分險惡的。

從小到大，們都在被要求賢德、溫和得，

認為那樣才是當人的正確規范。

久而久之，便自發地鉆進了淑和人的名頭里，不愿去做男人們口中鄙夷的潑婦，或者是悍婦，面對利益侵害時，就算想罵街也罵不出，只會手足無措。

七八歲，剛對讀書識字萌生興趣的時候，就溜進過爸爸的書房，在書架上翻到一本節婦傳，里面寫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守寡的婦人在河邊洗服，趁四周沒人把子了，把腳進溪水里去泡一泡，這時正好有一年輕男子打馬路過，對唱了兩句詞艷曲。

明明也沒有人看見，但當晚回去，就穿戴得整整齊齊，上吊自盡了。

這本書給程江雪留下了很深的影。

當時就嚇得扔掉了，哭著跑了出去。

後來長大一點，更深刻地領悟到，把這種吃人的封建禮教發明出來，并不斷鞏固確立的人，簡直是惡魔。

短短幾分鐘，程江雪給編好了個辮子，重新綁上那紅的發帶。

“謝謝程老師。”小棗吊起角說。

程江雪拂了拂的劉海，安道：“這世上很多人的話是沒有意義，不見的。不要太把那些話放心上，為虛假的、詆毀的評價生氣，也不要陷必須要讓別人理解你的困境，只會浪費你不多的時間。”

“嗯。”小棗了鼓舞，“程老師，我更得好好學習了，等我考上了縣高中，就可以和媽媽團聚，他以後連看也看不到我，還怎麼說我啊？”

“對呀，你站得越高，這些七八糟的聲音就越小，最後想聽也聽不見了。”程江雪說。

李小棗點頭：“我記住了，老師。”

程江雪站起來：“好，你早點回去，天要黑了。”

“好的。”

小棗扭過脖子，看著程老師走進了明暗錯的樹影里。

說了這麼久話，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進了大門，程江雪就抱著書往食堂沖。

“哎，別跑。”周覆剛下鄉回來，從後視鏡里看見過去，探出個頭，“干什麼去？”

程江雪緩了緩步子：“我吃飯，走兩步興許能趕上、最後一口飯。”

跑得太急，不得不停下調整呼吸。

周覆松開安全帶，下了車：“都快七點了，你就是坐火箭也沒了，跑有什麼用？”

“那算了，我還回宿舍吃泡面。”

程江雪擺了擺手，累得不行了，坐在圓形花壇的瓷磚上，氣吁吁。

周覆晃了下手里的東西：“別吃泡面了，來我房間里吃菜。”

“你從哪兒打包的？”程江雪仰起頭問。

周覆說：“下鄉回來的路上，頂著太在田里走了一天，再不吃點東西就要低糖了，來不來？”

程江雪掙扎了一下，還是沒跟吃的過不去。

和周覆一起上了樓。

他房間的格局更加簡樸，除了床和桌子，就是幾個放資料的大鐵皮柜，連換洗服他也疊進這里面，旁邊還堆了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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