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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與雪松》 第45頁

但手腕在這時被人捉住,嚇得抬起眼。

“干什麼?”程江雪看了一眼周圍,著嗓子問。

樓下還有人值班,要是大喊大,難保不引來圍觀。

周覆沒空說話,他一只手牢牢地攥,一邊應付著周其綱,一邊把往辦公室里拉。

他也沒有很用力,但充滿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進了門,周覆把程江雪放到了椅子上,長攔住的去路。

“好,知道了,我聽您安排。”周覆簡短地說。

周其綱莫名其妙,老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

他也猜出來了:“你那里有人是不是?”

周覆垂眸,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程江雪,渾的氣息和了幾分。

他似笑非笑地說:“有人,就這樣,再見。”

等他掛斷,程江雪立刻站起來問:“拉我進來干嘛?”

“怕你多心,給你解釋剛才的事。”周覆說。

程江雪搖頭:“我站了很久,全都聽見了,不用說。”

再說,這種事有什麼好解釋的。

總之誰上他都沒好日子過。

周覆說:“那也坐坐吧,不是特意來給我送東西嗎?”

程江雪的:“我......我是不想你爸爸著急,我媽一找不到我就害怕。”

周覆往前走了幾步,順手鎖上門。

咔噠一聲,那鎖像落在了程江雪皮上,激得

“我就要走了,你鎖什麼門哪?”程江雪抬頭看他。

周覆氣定神閑地說:“不管幾分鐘,我都不想再有人來打擾我們。”

程江雪指著門外,差點結:“但剛剛、你的同事找你,你門是敞著的。”

周覆點頭:“其他人當然,我不可能和一個姑娘關著門待在一起。”

“我難道不是姑娘?”程江雪問。

周覆笑了下,頭往頸側過去,在耳邊問:“但你不是其他人。”

大概也是命里犯沖,不論白天晚上,不管是吳珍玉,還是別的同事到他辦公室,周覆的心里只有警惕、戒備,時刻注意著禮貌和分寸。

但程江雪一到,他只想把抱到上說話,說夠了,就把吻得氣吁吁,手不安分地捻上的腰,讓這間嚴肅的辦公室里充斥靡氣味。

在他竄,奔騰如窗外漲的河水,拘不住,也沒有一可供停泊。

“你前幾天還算正經,現在又不要做人了是吧?”程江雪瞪了他一眼。

他溫溫的鼻息吹在臉上,春風燎原一樣的熱。

“我怎麼了?”周覆轉去倒茶,遞了一杯給,“只有一次紙杯,茶葉也算不上好,將就喝。”

都是些什麼廢話,來白水鎮以後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程江雪端在手里,吹了一口:“你私底下是什麼作派,你不知道?”

“說的也是。”周覆倜儻地笑了笑,兩手指耳尖上,輕,“那干脆就不裝了?”

程江雪蹙著眉,嘖的一聲,把頭撇開。

周覆看著的背影笑,又坐回桌邊完他手頭的事

握著紙杯,在他辦公室里轉了轉。

實在也不大,沒幾步就走到墻邊。

玻璃柜里塞滿檔案盒,分門別類地上標簽,程江雪認識周覆的字,筆鋒很飄逸。

看得出,這些資料全由他親自整理,不曾假手于人。

東南角上,有一本倒下去的榮譽證書。

程江雪攏好,半蹲著,打開柜門,扶起它。

翻開來看,上面寫著“優秀組織員”。

程江雪把它重新擺正放好,關上門。

可以罵周覆混賬,沒正形,仗著難以描畫的白玉風流,傷了許多孩兒的

心。

但他對待工作,對待白水鎮的村民,對待貧這項事業,是傾盡了一腔心的。

程江雪把紙杯往桌上一放:“我走了。”

“再等我一會兒。”周覆看向抑的黑夜,“外面太暗了,過十幾分鐘,寫完這兩頁,我們一起走。”

程江雪睇了一眼大樓外:“我又不出去,就這幾步路有什麼好怕?”

“但我怕。”周覆抬起頭,認真地看住,“你一出了這扇門,離了我的視線,我一顆心就吊起來,什麼都甭做了。”

那你早干什麼去了?在心里說。

胃里冒出一彎酸水,直直地往頭沖,程江雪的眼神涼下來,賭氣地看著他,像吞了一口隔夜的冷茶,得口中發麻發苦。

程江雪微笑著說:“是嗎?但我已經離你的視線三年了,周委員。”

“所以我這三年都過得不好,掉了魂一樣。”他平地接了過去。

和他對視一陣後,程江雪終于什麼也沒說,慢慢地將眼皮垂下。

就算過得好他也會說不好,誰信哪。

周覆連一個眼神都會講故事。

筆直地坐久了,程江雪捶了捶腰,索趴在桌上。

“好了沒有啊?”用手撥了撥他堆起來的資料。

周覆收了手,把鋼筆蓋進筆帽里:“好了,走吧。”

程江雪跟著他起,出門時,周覆把手到墻上,摁熄了燈。

走廊上的燈還沒亮起來,一下子全暗了。

周覆手過來拉,被程江雪甩

打開手機照明,毫不留在他臉上:“我有這個,你那只手留點神好嗎?”

“......好。”

周覆被突如其來的強照得閉上眼,偏了偏頭。

大了幾歲是不一樣。

那些刺像長了出來,生就了一層無形的鐵蒺藜。

的界限,就鋒利而冷地凸顯出來,任何形式的飾都能穿破。

可這些都是怪誰呢?

想到這里,周覆心口一沉,又懊悔地睜開眼。

怪他。

第26章 秋山

十一假期來臨,鎮上的工作人員,包括學校里幾個家住縣城的老師,都陸續離開。

上完最後一節課,程江雪布置完作業,叮囑了幾句假期的安全事項,罕見地沒有拖堂,早早放孩子們回去。

一路上都在猶豫,是不是要回家一趟,看看爸媽?

但後面四天都安排了補課,而往返白水鎮就得花上兩天,哪怕回去了,也只能囫圇住一晚。

還是算了。

程江雪嘆了口氣,上樓時,看著已經空下來的樓層,心里更沒著沒落,仿佛被掐斷了的枝葉。

快到三樓,一步走得比一步更慢,沒了力氣似的。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天總是脹腰酸,就覺得累。

單薄的腳步聲叩著臺階,每踩一下都是自己的回音,像這世上只剩了一個。

“程老師,今天回來夠晚的。”

過道里斜斜閃出個人影,冷不防地立在昏黃的暈底下。

周覆後是被剝蝕了的墻皮,襯衫白得醒目。

腳步頓住了,程江雪先是吃了一驚,熱氣慢慢匯聚到了心口。

往上走兩步,說:“放假了,你不回家嗎?”

“你不也還在這里嗎?”周覆說。

程江雪仰著脖子說:“我回家一趟太麻煩了。”

但他又不是,開兩三個小時車就到了。

“我知道。”他不清不楚地答了這麼一句。

程江雪把剩下的臺階邁完,和他一起站在了燈下。

微微著:“你知道,所以呢?”

總被這麼審問,得他不得不剖出心來給看,其實怪難為的。

他也不習慣總把意圖掛在邊。

能有什麼所以?無非是擔心一個人不自在,不高興。

想到背井離鄉的,獨自待在陌生地方過節,他就針扎似的坐不住。

不如留下來,讓辦公室多排他兩天值班。

周覆擰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嚴陣地道:“所以我一直等著你,哪怕你不喜歡我了,了新的男朋友,但我在總是好一點,起碼能給你解個悶。”

這是他不肯明說,但又不得不說的一句話。

他很怕,怕某一刻的猶疑和退後,會再次抹殺捧出的真心。

年輕自大的時候沒有這麼多顧忌。

許多酸掉牙的話,說與不說好像也就那樣,不說是瀟灑,說了反而是作風老派,掉價。

以至于過去很多本該鄭而重之的敘述,都被周覆付給了張冠李戴的玩笑。

這三年他反省出來的,是一個早就要明白的道理——模糊化的表達,其本質是對責任的逃避,會招致理解偏差和關系損耗。

或不,關心、在意與否,最好都明確直接地講出來。

如果不說,那份曲折幽深的猜測和懷疑,將在漆黑的夜晚變一把的匕首,它會銀閃閃地穿來刺去,把程江雪那顆婉轉剔的玲瓏心,剜得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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