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49頁
“我不會寫。”董斌抬起頭,睜著眼睛,無辜地看。
程江雪真沒話好說了。
抿抿,輕聲呵斥道:“離開小抄就不會寫了呀?你現在還能抄答案,中考,高考有答案給你抄嗎?再說遠一點,人生中遇到的難題,也有答案嗎?”
從小就這麼聽著老師的教誨過來,現在又到苦口婆心地,把道理講給不知世事的孩子們聽,教育仿佛在此
刻完閉環。
董斌拿起圓珠筆,嘆氣:“知道了,老師,我繼續做。”
一天考下來,程江雪的腰椎間盤都要坐突出了。
明天得補課,主講閱讀理解這部分,課間還要改卷,下班後,就回宿舍了。
程江雪從田邊走過,已經能很稔地和鄉親打招呼。
“程老師,就下課了?”
“今天沒上課,監考呢。”
近的土場上,幾只野雀追逐著,跳起來啄食,又撲棱著翅膀,在落日里飛散了。
進了鎮政府大門,才走過百來米遠,一道眼的影子就從暮靄里顯了出來。
程江雪擔心自己眼花,定了會兒神再看。
他穿了件黑襯衫,很括的面料,形高而直,領口開了兩顆扣子。
待看清是程江以後,的像被誰推了一把,高興地跑起來。
周覆剛從車上下來,才站直,就看見程江雪朝自己這邊撲來,表前所未有的生。
早晨扎的低發髻飛在腦後,像谷場上小雀振起的尾。
他以為開了竅,于是配合著,按捺住一顆跳的心,長了手臂,預備隨時接住,把進懷里。
但跑得近了,才發現程江雪本沒在看他。
經過他時也沒停,直直地往前去了。
周覆臉一變,上翹的角塌下去,頃刻間由晴轉。
他立馬扭過脖子去看。
不是朝他,還能是朝誰跑過去?
程江雪已到了哥邊,一雙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多大了你,還跟個小朋友一樣。”程江出只手,笑著刮了下的鼻子。
著氣說:“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吳洋這才從車上下來,他說:“剛到一會兒,我們本來說把車停你宿舍樓下,再去學校找你,哪里知道你自己回來了。”
“吳阿哥也來了。”程江雪又看向他,微笑點頭。
程江說:“我在省城下了飛機,他送我過來的。”
開久了車,吳洋雙臂一展,個懶,打著哈欠說:“這兒空氣真新鮮,有點了,你平時都在哪兒吃飯?”
“我一般吃食堂。”程江雪給他們指了指,“但要報餐的,現在已經太晚了,阿姨肯定沒做。”
程江點頭:“那飯店總應該有?”
程江雪說:“有,但這里有點遠,你們了的話,開車去吧,我帶路。”
“等會兒,你們等會兒。”吳洋眼睛尖,認出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周覆。
他走過去,老遠就出手來:“周委員,又見面了。”
周覆心緒不佳,潦草地和他握了一下:“你好,吳總。”
兩聲問候,程江也朝他的面上看了過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草蟲不飛,樹枝不搖。
程江雪覺得氣氛不對,看了看哥,又去看周覆。
他眼神黑沉,像口探不到底的深井。
這兩道目撞在一起,不閃不避,沉甸甸的,快出實質的聲響來。
怎麼回事?
周覆和程江好像宿怨很深。
不對呀,他們什麼時候打過照面?
一夕就要落下,釅釅地照在院子里,頭頂翠葉流金。
還是周覆先開口:“程老師,你哥哥來了。”
程江雪困地點個頭:“嗯。”
周覆垂著眼:“那還得你引見一下了。”
後知後覺地說:“哦,哥,這位是......”
“周委員有誰不認識?”程江禮貌地出手,笑著恭維他,“是周老爺子的名號,全國也沒幾個人不知道,對吧?”
哥怎麼突然這樣說話,夾槍帶棒的。
程江雪干笑了下:“對,那是他爺爺。”
程江握完手,又很快垂落下來:“我們正要去吃飯,周委員一起嗎?”
“還是別了。”程江雪趕說,“周覆他事很多的,沒空。”
“也好。”程江也不過隨口一說,“那就不打擾了,先過去。”
“請便。”周覆客氣地微笑。
吳洋不舍得錯失機會,他小聲罵江雪說:“搞什麼,吃頓飯也沒空啊,上他一起呀!”
“人家有紀律的,他不能吃你的飯,快點上車。”程江雪直接把車門關上。
等他們走了,周覆的腳步釘在原地,無聲地忍耐著。
真拿自己當親哥哥了,是吧?
第28章 秋山
車子在鄉間的土路上行駛,窗外是無垠的稻田。
風一吹,金黃的穗子便在傍晚里泛出。
吳洋在前面開車,程江坐在副駕上,而程江雪的手分別搭在前排兩個座椅的靠背上,頭發被倒灌進來的風吹得有些。
用手攏了一下,說:“前面有一片水杉林,筆直的,很好看。”
“你對這里很悉了。”程江回頭看著說。
程江雪嗯了聲:“周六上寫作課的時候,帶班上的學生來看過,教他們怎麼寫出實景。”
程江手過來,把發頂的一綹頭發往後挑:“累嗎?好像瘦了一點。”
“上課有什麼累?這就是我的工作呀,這里絕大部分的孩子都質樸敦厚,他們很喜歡我的。”搖搖頭說。
吳洋笑著說:“你到這麼大,有誰不喜歡你啊?就講我外婆,那麼個討厭小孩的怪老婆子,見了你也總是抱著你,老歡喜你了。你長大以後我給看你照片,嘖了半天,說你瘦了,沒有小時候好看了,問是不是你爸媽不給你飯吃。”
程江雪也笑起來:“你外婆還在香港呢?”
“在,跟我媽一起,現在年紀更大,更怪了。”
“......”
程江問:“般般,周委員也住這棟宿舍?”
一時沒反應到,程江雪蹙了下眉:“哦喲,你就他周覆吧,聽著別扭。你不是他同事,他也不是什麼,普通干部呀。”
程江默了三秒,面上仍維持著溫和的笑。
聽口氣,來這里一個月,已經不再視周某人為洪水猛,反而親近了不。
過去在家時,他偶爾想了解的現狀,剛提到一個周字,程江雪的眼底便倏地暗下來,像被風撲熄的燭火。
隨即就要把子一扭,捂著耳朵說別再講了。
現在已經連名帶姓稱呼。
就看剛才在院,兩人之間隔著一尺景,雖然沒說幾句話,但神平和又松弛。
那層厚厚的隔不說完全消解,也融化得差不多了。
也許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對周覆舊有的糟糕回憶,正在被一種全新的驗篡改。
程江采納的說法:“好,周覆和你住在一起?”
“他的房間在我隔壁。”程江雪說。
那就難怪了。
周覆的魅力無遠弗屆,誰知道這一個多月里,他是怎麼引了江雪。
而吳洋腦子里自發地開始串聯:“隔壁呀,那不是每天都要照面?”
程江雪點頭:“差不多,洗手間和浴室都在外面,我總要洗澡吧。”
“現在天氣涼了,你洗完澡多披一件服再出來,免得冒。”程江也沒說什麼,只囑咐了這一句。
他又能說什麼呢。
左不過周某人手腕不尋常,能讓妹妹到他邊來支教。
程江得知要來西南,暗自擔心了好幾天。
這三年,程江雪對周覆的行跡一無所知。
顧季桐偶爾想講,也不要聽,一個勁兒地掩的口。
有一回在舅舅家小聚,幾位年輕子弟臨時到訪,言談間提起周覆這個人,程江雪拿上包就走了,半句都沒裝進耳朵。
倒是程江聽了個全須全尾。
聽完,也由衷地佩服上了這一位。
養尊優慣了的人,竟然能主跑到農村去歷練,干得還是最忙最累的差事。
何必?仿佛憋著一氣,要自罰三杯似的。
後來他又想,都過去這麼久了,那位貴
不可攀的周公子,也不見得就還對妹妹有旖旎心思,他們那種人哪有真和堅貞可言?
況且支教隊伍里那麼多人,江雪不一定分在廣黔,算是天不作,落在了廣黔縣,可縣城下轄二十四個鄉鎮,未必就會到白水鎮。
但名單出來,偏偏就在廣黔縣,偏偏就在白水鎮。
實在很難不人生疑。
程江雪嗯了聲:“我知道,這里地勢高,到了晚上還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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