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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與雪松》 第61頁

顧季桐也沒多清醒,平時的機靈卸了三分之二,上來就是挨個問好。

發了兩個之後,又抓了抓耳朵後面,剛才加了幾個人來著?

不管了,全都發,通通發!

收到程江雪的信息時,周覆剛沖完涼。

他從浴室出來,上還暈著熱的水汽,黑發漉地覆在額前。

幾滴水珠從頸側落,滾在寬闊的膛上,隨後沒腰間松垮系著的浴巾。

他走到柜子前去倒茶,剛斟了半杯,手機就在昏暗線里驀地一亮。

周覆拿起來,指尖還帶著沐浴後的

是程江雪發來的,只有毫無緣由的一句——“弟弟,個朋友?”

周覆的臉上,劃開手機時那點風流自在的笑意忽然凝住了。

這什麼意思?大晚上的玩網絡友,結果發錯了?

并且也不要年長的,上來就直呼小弟弟。

看起來也不是這麼外放的人,蠻文靜的。

小姑娘背地里還兩幅面孔呢?

他盯了很久,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水珠滴下來,暈開小片的模糊痕跡。

周覆站著沒,浴巾下的還溫溫熱,心里卻涼地詫異著。

他看了一眼窗外,夜濃沉。

兩縷額發散地垂落,搭在周覆蹙的眉峰上,煩躁。

他用力扯掉了礙事的浴巾,換上睡

在沙發上躺了會兒,周覆把手機撈過來給回,將錯就錯:「你想哪一種朋友?男朋友嗎?」

發完才覺得自己語氣太生,不似平日的從容有余,倒像長輩抓住錯後的審問。

幸好文字一貫有模棱兩可的功能,看程江雪怎麼理解。

這一覺睡得久,到了中午才起來。

從沒拉的窗簾里進來,劈照在的眼皮上。

程江雪想把頭埋進去,這一,又把顧季桐給扯醒了。

嚨干得發,左眼勉強睜開一條線,辨認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在謝家。

要命,來陪顧季桐的,在人家里喝多了,真是沒禮貌。

程江雪趕坐起來,但一雙蜷了大半夜,早就麻了。

上蓋著不知道哪里弄來的毯子,落了一半。

“幾點了?”顧季桐眼睛。

程江雪蓬著頭發,眼神空地搖頭:“不知道啊,我們怎麼喝那麼多?”

手機,最後在茶幾底下掏出來。

一看已經十一點半。

程江雪撐著起:“不行,我得回學校去了。”

等下謝家人殺回來,還以為家里進了個賊,瘋婆子。

“你就這樣回啊?”顧季桐打了個哈,勸說,“洗個澡,換服再去。”

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襯衫上還殘存幾滴暗紅的酒漬,子也皺的,不好見人了。

“嗯,我穿你的服走啊,洗干凈還你。”程江雪說。

顧季桐個懶,嗐了一聲:“還什麼!你挑那個沒摘吊牌的,拿去穿好了,反正每季的服也穿不完。”

程江雪篤篤地跑去浴室梳洗。

就著嘩嘩的水聲,顧季桐拿起的手機看。

不得了,昨天還給周覆發消息了呀?

完蛋完蛋,程江雪出來要罵死

顧季桐疑心是做夢,自己還沒醒,用力地了兩下臉。

定睛去看時,手機自己震了起來,還是周覆——「醒了嗎?」

再往上翻,是他問哪種朋友。

顧季桐眼前一黑。

馬上程江雪就要出來了,死命掐了掐自己的大,快點想怎麼解釋!

半小時過去,顧季桐仍然沒轍,發都發了。

所以,當程江雪煥然一新,帶著洗漱後的香氣坐到邊時,顧季桐只能竭盡全力地討好:“哇,你吹完頭發真像個仙。”

“......你酒還沒醒是吧?”講這麼浮夸的贊語,程江雪瞪了一下。

顧季桐清了清嗓子:“醒是醒了,就是有個事,得讓你知道。”

“什麼事?”程江雪還在收拾的包。

顧季桐把手機遞過去:“你要不先看一下呢,有人找你。”

十秒後,臥室里傳出的尖聲差點掀翻屋頂。

樓下剛健完,正在喝水的謝寒聲:“......”

阿姨也趕了出來:“別是桐桐出什麼事了?”

“沒事,打打鬧鬧吧。”謝寒聲鎮定地放下杯子,“小孩子力都過剩。”

又過了十來分鐘,程江雪沮喪地從樓上走下來。

剛才一直掐著顧季桐的脖子,掐得手疼。

轉了轉手腕,和謝寒聲打了個招呼:“您好,昨天打擾了。”

“不打擾,歡迎你常來陪桐桐。”謝寒聲留吃午飯,“晚一點再回去可以嗎?我讓司機送你。”

程江雪沒這個心:“桐桐要再睡會兒,我還是先走了,學校......有點事。”

說實話,現在頭很痛,腦子里像有臺機起來了,轟鳴不止。

“那也好,我就不強留你了。”謝寒聲站起來送

到了門口,他揚聲吩咐正在車的司機:“老張,你送一下程小姐。”

老張哎的一聲,又趕去準備了。

謝寒聲替開了車門,囑咐了一句小心。

“謝謝。”程江雪側坐上去。

冷著眼,手疊放在膝蓋上,不免聯想到周覆。

他和謝寒聲本質是一樣的人,他們教養良好,會主拉開車門,說話時,會專注而寬和地看著的眼睛,會遷就高,微微俯來聽發言。

而這一切都是有普適的,是這個秩序分明的地方浸泡出的,是金匙玉碗里一勺一勺喂養出的,并不只針對任何一個人。

這并不青睞,只是他待人接的本能,一種無可指摘的禮貌。

想到這里,又從包里拿出手機,給周覆回:「醒了。不好意思,昨天是發錯了。」

周覆一早就出了門,來朋友開的球場上練練手。

他一打高爾夫的裝束,白Polo衫,卡其的斜紋布長,也不過分束,閑閑托住一雙長

剛打完一局,周覆坐在遮傘下休息。

明亮地懸著,細薄的面料將他手臂、腹部的勾勒得異常清晰。

周覆把羊皮手套摘下來,丟在桌上,接過球遞給他的手機,道了聲有勞。

他脊背筆而又松弛,一道經年累月蘊養出的風度,隨便一坐,也像在擺拍高奢廣告。

在這里工作多年,接了不顯貴,但仍不可避免地紅了下臉,說不客氣。

周覆皺著眉,把程江雪的信息讀了兩遍。

發錯了,是發給別人的,發給小弟弟。

那麼,是在清醒,或者說正常的狀態下發的嗎?

周覆斟酌了下,回給:「醒了就好,現在回學校了嗎?」

不再提昨天的事才是明智的,他也沒有過問的權力。

程江雪:「回了。」

就這麼簡短的兩個字,表明不想再往下聊。

他頭上著一頂同系的鴨舌帽,帽檐在他筆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淺淺的影。

風從廣闊的綠茵場上掃過來,帶著青草氣息。

周覆端牢了手機,微仰起臉,迎著風,眼睛被曬得瞇起一半。

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太就這麼烈了嗎?

幾分鐘後,他站起來,跟球場的主人告辭:“先走了。”

“就走啊?不再打兩桿了?”

周覆笑說:“今天狀態不好,打一桿吧,心里還能舒服點。”

“好好好,那你慢走,下次再來。”

“一定。”

第34章 秋山

這次醉酒帶來的麻煩不小。

程江雪回到寢室,除了頭重腳輕的不舒服之外,還得坐在椅子上,一個個的給人道歉。

統一口徑,說是昨天和朋友喝酒輸了,玩的大冒險。

那幾個男生玩心重,邊從沒短過伴,都回復沒事。

程江雪說了句打擾了,就把他們從好友列表里刪除。

喝了點室友帶回來的湯,蒙上被子睡了。

五一假期過後,程江雪仿佛又找回了從前的平靜生活。

照常上課,抓時間在圖書館里溫書、準備考試。

只是小小地、試探地朝周覆走了幾步,就已讓有一種赤腳踩在刀刃上的痛

寧愿自覺地退到影里,站在原本的位置上,遠遠避開過于炫目的琉璃瓦,免得看瞎眼睛。

但想歸想,心思這東西也不是水龍頭,說關就能關上,到一滴水都不出來。

有時正讀著書,紙上的字就像忽然活了一樣,跳著,著,自周覆漫不經心的模樣。

好端端和人說這話,耳邊也能掠過一陣輕笑,讓驀地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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