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93頁
“不用了。”程江雪躲開他,“話說完了,麻煩別再來找我。”
泣著,踩著一地的落葉,小跑著回了家。
周覆站在路邊,街燈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他的形穩不住,被拉長的影子也晃悠了幾下,像個要快散開的魂。
在自認為無限接近于幸福的時刻,又被一腳踹進深淵。
那之後,周覆像落下了病。
沒來由地就會覺得心口,頭上疼得冒汗。
他仍舊去上班,坐在那張紅木桌邊,鋼筆在記錄本上劃著,墨水常暈開一片。
茶泡好了沒人喝,一點點地冷下去,茶葉沉沉地墜在杯底。
同事和他說話,他角偶爾牽起一笑,轉頭就消失。
公寓的沙發上還搭著一件針織外套,程江雪忘拿走了。
周覆不敢收,也不敢,由著它一天天落灰,像他的心事。
夜里睡不著,從床上起來,他就坐在客廳那把藤椅上,唱片機開著,不知道放的是昆曲還是越劇,咿咿呀呀,也聽不明在唱什麼。
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能迷糊地睡一會兒。
夢中眉頭蹙,仿佛還在跟誰苦苦分辨。
但程江雪不會再跟他爭了。
沒等到他登門,汪薈如就識相地還了項鏈回來。
周覆去家里取東西,下樓時看見,眼神冷得嚇人,像不認識。
“周覆。”方素緗住他,“你至打個招呼。”
周覆這才停下,手扶著欄桿說:“來就是告訴你,我的東西都拿走了,以後不用我回家。”
“你別怪伯母了。”汪薈如捧著項鏈走過來,“是我喜歡,求著伯母給我拿的,和沒關系。”
周覆譏諷地勾勾,手接了盒子,打開,毫無預兆地大力扯斷。
滾圓的珍珠一粒一粒地迸開,跳到臺階上,落到地毯旁。
這段就這麼草草收了場,像屏風上褪了的繡像。
顧季桐回了國,鄭雲州去蘇黎世讀博,再沒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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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覆站在宿舍門外,看地上的樹影搖啊搖,
猛一抬頭,才發現月亮升到了半空。
很晚了,他手了臉。
這一掌,程江雪下了不輕的力氣,打得現在仍發麻。
撤下來時,他兩指頭捻了捻,湊到鼻尖一聞,似乎還殘留掌心的香氣。
周覆轉了個,發現墻角匿了一道人影。
“誰在那兒?”周覆瞇起眼,揚聲問。
左倩從後面走出來,笑得一看就知道有鬼。
“周委員,是我。”
“什麼事?”
還真有點忘了,左倩想了一陣:“噢,明天上午我要請個假,黎書記說,讓跟帶班領導講一句。”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
就知道他不會細問,鎮上的班組員里,周覆最通達理。
念及剛才挨了打,左倩關心地問:“周委員,你十一都沒回過家啊?”
“事多,明天還要去看看伏發電。”周覆淡淡地說。
左倩哦了聲:“程老師好像也沒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覆嚴肅敏銳地看著,“你還有事?”
“沒了,沒了。”左倩笑得角都飛起來,“我去休息,你也早點睡。”
“好。”
想了這麼多事,心緒像沸水一樣翻騰了一晚上,周覆也累了。
他拿服去洗澡,洗完出來,坐了沒幾分鐘,心里不上不下的,又去敲程江雪的門。
“誰呀?”
也還沒睡,躺在床上翻一本中學生閱讀習題冊。
周覆站在門口:“我。”
他怎麼還會來的?
程江雪驚得直接坐起來。
抬手打他一掌,是實在被得狠了,氣不過了。
自己手心也震得發木,回來以後都緩了好久,像有無數針在刺。
程江雪趿著鞋,下地去開門。
“干什麼?”扶著門框,也不請他進來,低聲問,“都這麼晚了。”
周覆似笑非笑的神:“看你手疼不疼,出來。”
他沒病吧,程江雪心里更詫異。
從前還要點臉面,現在好了,連挨打都能當獻寶。
月明晃晃的,他新換的白T很,剃過的下泛著青,臉上幾道鮮艷指痕,像故意潦倒給看的。
程江雪把手攤開,無奈又好氣地說:“不疼。”
“還不疼?”周覆搶過來,手托在的手掌底下,“瞧瞧,都紅了。”
程江雪也低頭去看:“哪兒紅了,它本來就是紅的。”
“還是抹點藥,我這兒有薄荷膏,省得明天寫不了字。”周覆自說自話地走了進來,“你說你也是,不會用左手打。”
真夠賴的。
程江雪關上門,氣得回他一句:“那你就不能不親......”
說不下去了,沒他那麼不要臉。
“那哪兒忍得住哇。”周覆靠在了桌邊,擰開綠的盒蓋,“拿手過來,我給你搽上。”
程江雪才不用他,自己出指頭,挖了一點,均勻地抹在掌心。
“好了。”抬起手給他看,“你可以走了。”
“你也幫我抹點藥。”周覆冷不丁又放一箭,提了個更無理的要求,“我明天還要值班,就這樣去不行吧。”
程江雪即刻反駁:“你自己不會弄啊?”
“沒鏡子,弄不到位置。”周覆說。
程江雪認命地把藥膏奪過來。
扶著他的下:“轉過去一點,看不清。”
周覆照辦,側著脖子問:“這樣可以嗎?”
“剛才在門口和誰說話?”程江雪沿著指痕給他抹。
周覆說:“左倩,要請假。”
“你就頂著這張臉給批了假?”
“沒事兒,天黑,看不清的。”
“誰關心了,看清了就看清了,又不是我丟人。”
程江雪一邊說,用力在他臉上來回刮了幾道。
周覆“嘶”地吸了一口氣,角反倒彎得更明顯了。
那笑讓晃了個神,他哪里是來上藥的,明明就是來討人疼。
像一個輸了本錢的賭徒,還想著把最後一塊銅板押上去,去賭萬分之一的翻盤可能。
程江雪不抹了,把藥塞到他手里:“快點出去。”
“好,出去。”周覆懶洋洋地站起來,“你把門鎖好了,啊。”
第52章 青春
十一假期過後,天氣反而熱起來。
推開窗,空氣悶得像盛夏天的痼疾又復發了。
大院里的榆樹靜默著,葉片紋不,著一不正常的僵直,像在屏息對抗什麼。
這個周六,程江雪又把短袖翻出來穿上。
的補課安排在周日,今天就起得晚了一些,是被走廊上的響吵醒的。
走出門洗漱,吳宣傳員正拿著幾幅扶貧標語在和周覆商量。
吳佳怡看見出來,笑著打招呼:“程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周六還在忙啊。”程江雪隨口應了聲,余瞄了一眼周覆。
今天不用上班,他也沒穿板正的襯衫西,一休閑裝束。
濃烈的在他後漫開,烘出一副俊的形,微垂的眼眸里含了笑。
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委員一大早來找他,讓他舒心的麼。
但吳佳怡也笑:“程老師睡得很舒服啊,眼罩還戴在頭上。”
“......”
程江雪趕摘下來。
冊那,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直接就給推上去了,居然這麼戴著出了門?
“除了剛說的那條不,我再請示一下措辭外,其余的都發到村里去,讓他們盡快掛起來。”周覆低沉著嗓音說。
吳佳怡哎了一聲:“那我讓各個村的村主任來領,先走了。”
走後,周覆轉了個,掀了掀領子。
這天熱得太不正常。
遠的天像摻了鉛,低低地下來,院子里的蜻蜓飛得很低,翅膀急促抖,在灰暗里劃出一道道焦躁的線條。
一陣大風刮過,也沒有秋日里該有的利落,反而帶著一黏膩勁兒。
周覆心里覺得不好,打了個電話到應急管理辦公室:“讓今天的值班人員警醒點兒,時刻注意氣象局那邊的態,可能要有大暴雨,你把防汛通知也提前擬好,以防萬一。”
他走到水池邊,朝正在刷牙的程江雪說:“今天沒課吧,程老師?”
舉著牙刷搖了搖頭。
周覆點頭:“要下大雨了,沒有就不要出門吧,在宿舍里好好待著。”
程江雪趕吐掉了泡沫,沖了沖:“可我還想去學校一趟。”
“那你早點回來,好嗎?”周覆也不能確定,只是憑以往的經驗。
白水鎮的汛期常在七八月份,但今年很反常,暑假里旱了那麼多天,都沒見下幾滴雨,倒是立秋過後,眼看雨水一天比一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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