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池螢深吸一口氣，隨之院。

比起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壽春堂卻更像一個致溫馨的小院，黛瓦飛檐，花木蔥蘢，垂海棠的香氣幽幽漂浮在初春微涼的空氣中，鵝黃的迎春花探出窗，倚著苔痕斑駁的白墻輕輕搖曳。

想來院子的布置也隨主人，莊妃應該還算是個很好相的人。

踏屋門，藥香混著淡淡檀香撲面而來，再往里走，便看到那黑漆五蝠捧壽榻上坐著個清癯蒼白的婦人，鬢發微霜，眼下泛著病態的青灰，著極為素凈，卻不難看出五端麗，昔日風華猶存，舉手投足間皆是曾經久居上位的從容雍貴。

池螢低下頭，盈盈福。

莊妃沒想到兒媳如此嫻靜姝麗、有禮有節，竟是個好子的，心中歡喜得，“好孩子，快過來給我瞧瞧。”

又朝外去，“七郎怎的也未與你一道前來。”

昭王晏雪摧行七，說的自是他了。

池螢正斟酌如何作答，瓊林姑姑在旁解釋道：“殿下有公務在，今早出府了。”

莊妃嗔道：“何事能比陪同新婦請安更重要？”

池螢不作一言，照規矩給莊妃敬茶，又將自己親手做的安神養心的香囊奉上來。

莊妃放下手中佛珠，將那香囊置于鼻尖嗅了嗅，眉頭松泛下來：“針腳細，芳香沁人，你有心了。”

又給瓊林使個眼，後者立刻將備好的見面禮拿上來，是一對通碧綠瑩潤的翡翠鐲子。

池螢沒見識過什麼寶，卻也知貴重異常。

莊妃道：“這是當年惠仁太後賞賜給本宮的，原本打算兩個兒媳一人一只，只是如今……罷了，這一對本宮今日便贈予你，你日後與七郎同心同德，恩和睦。”

池螢順地應了是。

莊妃一片心意，池螢不好推拒，只得暫且收下，待將來離府之際，再將這鐲子原封不地還回去便是。

莊妃在榻上坐久了，子便有些乏，被丫鬟攙扶著回床歇息，又不忘代瓊林和芳春二人：“明日王妃歸寧的禮單，你們再幫著點一遍，萬不可有所缺……府上諸事也要慢慢地予王妃，初來乍到，先遣管事們來認人，王妃年輕，要幫著立威……”

細細碎碎代了好些話，人便再也支撐不住，眼皮闔上，疲憊地睡了過去。

池螢著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婦人，心里竟也升起一異樣的，仿佛自己也是被人關心的。

可這點異樣很快就消散了。

莊妃再多的關心，也只對自己的兒媳，可惜什麼都不是。

好在莊妃主提及歸寧，能趁此機會回府看阿娘，已是意外之喜了。

次日一早，池螢戴上幕籬，攜兩個陪嫁丫鬟香琴和寶扇一同回府。

兩個丫鬟對的份都心知肚明，為不出馬腳，在昭王府眾人面前，們對王妃都是一副唯命是從的恭順態度。

馬車，池螢看了眼回門的禮單，目落在那兩支百年人參上，若有所思。

那廂昌遠伯與殷氏得知今日回門，倒也裝模作樣出來相迎，見只帶了自家的丫鬟，轉回府時，面上裝出的笑意便斂得干干凈凈。

昌遠伯本就對兒換嫁一事心存憂慮，待人府，立刻過問在王府的境況。

池螢當然知道，昌遠伯并非擔憂的安危，而是怕不夠謹慎，累及整個伯府，便只淡淡回道：“昭王臥病在床，未曾見到，莊妃亦不適，昨日拜見了一回，暫且無人疑心。”

昌遠伯略略點頭，心復雜。

這樁賜婚落到伯府頭上，殷氏覺得是兒的催命符，他卻以為不然。

伯府落魄已久，子弟無一出息，此時出一位王妃，哪怕是個盲眼重傷的煞神王爺，帶來的財富和面都是不可估量的。

可他沒想到，殷氏為了兒，膽敢冒著欺君的風險，鋌而走險搞這一出。

池螢以嫡的份嫁王府，連

拜堂儀式都沒有，昭王的面都沒見到，短短幾日，昌遠伯府就了京中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他在朝中同僚跟前面掃地。

可轉念想想，自家找了個庶弄虛作假，能蒙混過關已是萬幸，哪還能奢求旁的。

殷氏盯著眼前花團錦簇環佩叮當的子，想起去年穿一破舊夾襖，清瘦羸弱、搖搖墜地跪在府門外的模樣，心中滋味難言。

倘若昭王不是暴嗜殺、命垂危，穎月如今就是王妃之尊，哪里得到這賤婢之！

暗暗咬牙，冷聲提醒道：“雖是如此，你也萬不可大意，將來出了事，誰也保不住你。”

池螢心中冷笑，看向昌遠伯：“我要見阿娘。”

昌遠伯還未開口，殷氏立刻出聲阻攔：“薛姨娘我們自會照料，你如今是替嫁，自當謹言慎行，時時將一個姨娘掛在邊像什麼話？昭王府的人聽去，定會覺得蹊蹺。”

池螢卻不肯讓步：“若不能看到阿娘無恙，這昭王妃我恐怕是演不下去的，母親不如讓二姐姐回來，我也好將王妃之位早日奉還……”

“你！”殷氏氣急，“你還敢威脅我？當年可是你害死了你弟弟，我還沒要你償命，如今不過是替穎月出嫁擋一陣子，就算所嫁非人，可你也攀了高枝，過上了金戴銀使奴喚婢的日子，旁人做夢都求不來！我與伯爺還得費錢費力照看薛姨娘，你不知恩便也罷了，難道要讓整個昌遠伯府為你陪葬嗎！”

池螢咬牙道：“母親捫心自問，當年之事當真是……”

“好了！”昌遠伯忍不住低聲打斷，“說這些作甚，還想鬧得人盡皆知嗎？”

他擺擺手，沉聲道：“薛姨娘就在春柳苑，你去吧。”

池螢立刻去了春柳苑。

薛姨娘也是暗中接回府上的，春柳苑里里外外都是府上伺候多年的下人，殷氏早就敲打過，不準將薛姨娘母之事出去半個字，否則拔了舌頭都是輕的，眾人自不敢多。

池螢進門，見薛姨娘躺在床上，面雖算不上多好，卻比先前在田莊時病骨支離的狀態好了太多，心下微微松口氣，“阿娘。”

薛姨娘許久未見兒，立刻強撐著起：“阿螢，你這幾日去了何？我聽他們說，要讓你替二姑娘出嫁？”

池螢忙扶著躺下，“阿娘放心，我沒事。”

為讓寬心，池螢只避重就輕地道：“那家的郎君病膏肓，不剩幾日了，二姐姐不愿嫁，這才讓我替。”

薛姨娘愁容滿面：“這如何替得？你們是生得像，可脾氣秉全然不同，被人發現了可怎生是好？”

池螢道：“我在那府上待了幾日，也無人發現不對，阿娘盡管放心，待那郎君離世，我便回來陪您。”

薛姨娘將信將疑，池螢抿出個笑來，展臂給瞧上華麗的。

“您瞧，兒如今錦玉食，阿娘的病也日漸好轉，咱們的日子總比從前在田莊的時候好了太多，不是嗎？”

薛姨娘想起母倆在田莊孤立無援的日子，阿螢這副容貌更是頻頻遭人惦記，可回到京中更是虎狼窟啊，那殷氏何等歹毒，自己的兒不愿嫁，卻要的阿螢跳那火坑……

思及諸般種種，薛姨娘淚如雨下，“你也是要正經嫁人的，這一鬧，往後該如何自啊。”

“這都無妨，”池螢替順背，“等那頭事了，咱們就遠離京城，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嗯……我帶阿娘去江南可好？”

薛姨娘嘆口氣，自己這子不知還能支撐多久，又不想讓兒擔心，只好道：“日後的事日後再說，眼下你要一切小心才是啊。”

池螢點點頭。

不能在府上拋頭面，只在春柳苑陪薛姨娘多坐了會，傍晚離府前，又向昌遠伯提了兩個要求。

“回門禮中那兩株人參是上好的補品，我想留給阿娘補子。”

人參是阿娘所服既濟丹中的主要分，又是昭王府府庫的佳品，想來對阿娘的子大有益，不想便宜了旁人。

昌遠伯看過那人參，原本想拿來給子送束脩的，聞言忖了忖，勉強應下。

池螢沉默片刻，又道：“我在王府舉步維艱，也需上下打點。”

嫁妝是池穎月的，是池家的，昌遠伯不準私自用，只盼著昭王死後，堂堂王府不會貪圖他池家為數不多的嫁妝，到時再原封不地送回來。

所以池螢手里是沒有銀子的。

昌遠伯“嘖”了聲，“你是替嫁，過去安分些便是，還真把自己當昭王妃了？”

池螢盡量平心靜氣道：“父親也不希被人看到，堂堂伯府嫡無分文，需要變賣首飾來維持生計吧？人瞧去，未免心生猜疑……”

昌遠伯咬牙切齒，讓管家給取了五十兩銀子，就當送佛送到西罷。

池螢取出十兩，拿來打點藥房煎藥的丫頭和照看阿娘的婆子，兩人大喜過，都保證盡心照料薛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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