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3】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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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偏頭就要躲,可那點小作,哪逃得過山匪頭子的眼睛。
小巧下頜瞬間被一只大掌攫住,男人的指腹糙又滾燙,還約著一種糅雜鐵鏽的腥氣,直直湧的鼻間。
沈玉幾乎本能去掙紮:“松開,別我!”
“別。”
攫著下頜的長指加重了力氣,男人線條分明的俊朗臉龐也斂了笑,那雙格外明亮的黑眸直勾勾盯著:“不然你大可試試,是老子先松手,還是你的下頜骨先碎。”
沈玉怔住,而後那布不由分說的覆上臉,一下又一下了起來。
“你這多天沒洗臉了,髒這樣?”
謝無陵濃眉擰著,一開始想著是個小娘子,作還放輕了些,沒想到臉上的污垢就跟一層一層糊牆似的,非得用力才能淨。
被人著下頜強行臉已經夠恥辱了,現下聽到這山匪頭子的話,沈玉更是憤死。
若不是為了低調,何至于將臉弄這樣?他這話說得就像多不幹淨似的。
抿著,不出聲。
謝無陵眉梢輕挑,也不介意裝啞,完一遍,又倒了些水,幹那烏黑的髒水,繼續。
到第三遍,就如一枚跌塵埃裏的明珠拂去厚厚積塵,顯出它原本的皎潔好,將這座破廟都照得滿室生輝。
“哇……”
一旁的山匪們都看直了眼,誰都沒想到這個髒兮兮的乞婆子,竟生得如此姣標致。
“這瞧著年齡不大吧?”
“估計是個才婚不久的小娘子,喏,你瞧懷裏的娃兒也就一兩個月的模樣。”
“沒想到長得這麽好看,都比得上醉仙閣的頭牌小紅蓮了!”
“那我覺得比小紅蓮要標致,這還穿得破破爛爛,臉都凹了,要是養些出來,再換上小紅蓮那行頭,嘖,秦淮河的花魁也要換個人當了。”
頭牌,花魁?
他們這意思,是要將賣去勾欄麽?
沈玉纖弱的軀晃了兩晃,謝無陵一時不察,竟掙開。
再看那驚慌失措的小婦人,哪怕臉上髒污還未完全淨,卻也能窺出七分好容。
兩彎黛眉如柳,朱似櫻,仿若上好的白釉潔細膩。最為招人的莫過于那雙烏黑明澈的眼眸,噙著兩汪兒春水似的,那點點晶瑩的淚珠兒墜在長長睫上,要墜不墜,可憐又可。
就是……太瘦了些。
方才將連人帶娃兒拎出來,輕得就跟拎一袋兒似的。
謝無陵的視線從的臉一點點往下,待落在懷中嬰孩,明顯看到瑟著子將襁褓抱得更,他角輕扯。
倒護犢子。
這般想著,視線卻是半點不避,依舊直白而強勢落在上,由單薄的肩背到那破舊的男式袍下……
雖然那袍將軀遮得嚴嚴實實,但他估著,臉這麽小,下那把腰兒一定也很細。
沈玉自然也覺到那道從頭到腳的打量,軀不蜷,頭也低得恨不得埋進地裏般:“大老爺,我真的只是路過,什麽都沒聽見,也什麽都沒看見。求您發發善心,給我和娃兒一條活路吧!”
邊說邊跪下,要朝眼前的人磕頭。
額頭還未著地,就被一只大掌托起。
下一刻,便又對上那雙炯炯明亮的黑眸。
一襲蒼青缺袍的男人蹲在面前,像是看什麽極有趣的事般,薄微揚:“老子果然沒看走眼,生得這麽漂亮的一雙眼,樣子定然也不會差。”
還不等沈玉反應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一旁那些土匪就紛紛附和。
“老大慧眼如炬!”
“老大眼力一流!”
“老大,那你打算怎麽置?就這姿,賣去秦淮河起碼值個八百兩吧?”
他們果然是打算賣了!
沈玉心頭一沉,眼睫掛著的淚珠兒也簌簌滾下,慌向面前的男人:“不要,求求不要賣了我……我給您磕頭,求您發慈悲……”
見小臉嚇得雪白,謝無陵蹙眉,偏頭就朝提建議的幺飛個眼刀:“就你長了?老子說了要賣?”
幺被那淩厲兇橫的眼神嚇了一跳,磕著:“老大,我…我……”
“你可閉吧!”一邊的瘦猴狠掐他一把,低聲音:“跟在老大邊也有半年了,你還不知道老大平生最厭惡那些拐賣良家的人牙子?”
幺嘟噥:“真不知道啊。”
謝無陵也懶得搭理他們,重新看向眼前楚楚可憐的小婦人,嗓音放得低沉:“雖說不賣你,但你吃了我給土地公的貢品,又聽我們兄弟講話,要是就t這樣放了你,我豈不是吃虧了?”
沈玉見他沒有賣自己的意思,一顆心也定了不,忙擡袖抹了把眼淚,認真道:“您放心,我是外地來的,人生地不,走出這座廟,我保管將今日所見所聞都忘個,絕不會多言一句。至于貢品……”
想到已經腹的那兩塊糕餅果子,語氣明顯虛了些:“那糕餅都落灰了,果子也蔫了……”
謝無陵挑眉:“那也是我供給土地公的。”
沈玉一噎,想了想,咬,小心翼翼睇著面前的男人:“那你給我兩日麽?我明日就去街上乞討,討到錢了,立刻還您。”
“討兩塊糕餅錢,還得兩日?”謝無陵嗤道:“你不是要跑了吧?”
“不,不會。”
沈玉連連搖頭,烏眸間滿是委屈無奈:“實在是你們金陵的乞丐太霸道了,我今日走哪就被趕到哪,實在是討不到……”
搶不過乞丐也就算了,晚上還在廟裏遇到山匪,怎麽就這麽倒黴。
沈玉心頭悲憤加,只覺天地之大卻于作對。
謝無陵見這小婦人委屈說著搶不過金陵乞丐,不失笑,就這副忸忸怩怩放不開的樣子,能討到銅鈿才有鬼。
“金陵城的乞丐都是結幫夥的,專門排你這種外地來的。莫說給你兩日了,給你二十日,你都不一定能討到兩碟糕點錢。”
“啊?”
沈玉怔怔擡眼,有些慌了:“那怎麽辦?”
謝無陵黑眸輕瞇,還真信了?
這麽好騙,是怎麽從北地逃到這來的?
“還能怎麽辦。乞討這條路是行不通了,賣呢……”
話未出口就瞥見小婦人煞白的臉,他薄抿了抿,嚇的話也了咽回去:“那種缺德事,老子自然不會做。”
再看睜著雙朦朧淚眼怯怯來的模樣,他心下一,忽的挑起的臉,桃花眼裏噙著幾分玩世不恭淺笑,懶聲道:“小娘子生得不錯,不然以抵債,給老子當媳婦如何?”
沈玉聞言,那雙本就大的眼眸瞬間瞪得溜圓:“不……”
一個字還沒說完,忽的雙眼一翻,腦袋一歪,就直直朝旁栽去。
謝無陵面驟變,眼疾手快出手,那小的軀宛若沒骨頭般,綿綿倒在他的懷中。
謝無陵一開始還疑心是裝暈,待看到抱著襁褓的兩只手也無力地垂下,這才確定是真暈過去了。
“老大,這…這什麽況?”
“老子哪知道!”
謝無陵一手攬著驟然昏厥的小婦人,一手抓著那襁褓中哭個不停的嬰孩,一張俊臉黑如鍋底:“老子長九尺,風流倜儻,要板有板,要容貌有容貌,嫁給老子就有這麽可怕?”
開始說賣去秦淮河,都沒暈。讓嫁給他,眨眼就暈?他不要面子的嗎!
廟裏一幹手下你看我我看你,神也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山貓一拍腦門:“老大,一定是高興得暈過去了!”
其餘人立刻點頭:“對對對,咱們老大是誰?那可是金陵小霸王,秦淮第一俊!”
“個窮逃荒的,嫁過人還帶個娃,能被我們老大看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手下們七八舌地奉承著,謝無陵臉才稍微好轉。
再看懷裏面蒼白的人,兩道濃眉又擰起,沉片刻,他彎腰將人抱起。
手下們連忙上前搭手:“老大,我們來就是。”
“去去去。”
謝無陵立刻避開,橫眉冷掃:“老子看中的媳婦,當然只能老子自己抱。”
倒是將那個襁褓裏不停哭的小孩兒丟給了山貓:“你家弟妹兒不是才生完半年嗎,帶回去兩口,瞧這小崽子的,哭聲兒都快沒了。”
山貓抱著孩子,愣怔怔地“哎”了聲。
再看那道抱起人就大步往外走的高大影,不詫異:“老大?你去哪,銀子還沒分吶!”
“帶你們嫂子去老李頭那抓副藥。”
謝無陵頭也不回,語調是一貫的懶散隨:“銀子就照著出活兒前約定的分,我那份山貓保管,我得空去取。”
話音落下,那高大人影也消失在漫漫夜中。
剩下的混混們撓頭抓耳,嘀咕起來:“老大不會是認真的吧?”
“這誰知道呢?”
“行了行了,先把錢分了吧,這娃兒都快暈了。”
山貓大手一揮,再看懷中那個小嬰孩,心裏也納悶。
老大也不是那等貪花好之徒,就算那小娘子姿容豔,但畢竟嫁過人有了娃,還是個來歷不明的流民,應當不至于娶個這樣的當媳婦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