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泱買了不布料。

藏青的，鵝黃的，小碎花的...各種，還有配飾，挑細選的紐扣，一大盒，琳瑯滿目。

蔣四野指著兩塊丁布：“這些是做什麼的？”

賀泱：“領結，領帶。”

“......”蔣四野烏雲布的眼褪去些翳，“給我做的？”

“不是，”賀泱很誠實，“我們沈總新養了條寵狗，公的，我順手給領導送個禮。”

蔣四野牙關切了。

方才千辛萬苦下的嫉妒和怒火，能被一句話重新點燃。

“你給這個做，給那個做，”蔣四野摁著火，“連你們領導的狗都有，我呢？大可呢？”

賀泱沒理他，低著頭擺弄那盒漂亮的紐扣。

冷暴力的狀態，蔣四野幾乎吐：“沈一樹是吧，沈家那玩喪志的私生子...”

賀泱抬頭。

眼睛純而清澈。

“你想做什麼？”問。

蔣四野冷笑：“做什麼虧什麼，唯一一家干出名頭的店要是再倒了，他家老爺子能弄死他...”

賀泱聽出了他的威脅。

不要姓賀了。

姓江戶川吧。

走哪死哪。

簡直荒謬至極。

可蔣四野就是有這種本事，沈一樹好不容易立足的S-ONE，在他眼里就是敗家子的證明。

人跟人確實不能比，豪門世家培養出來的孩子也有英和廢柴的標簽。

車窗開著。

賀泱心緒翻涌難平，一把將不釋手的紐扣連盒扔了出去。

“吱——”

車子急剎。

蔣四野膛起伏：“賀泱！”

“我不做了，”賀泱眼珠烏黑，都快沸騰干了，眼神還是平平的，“我不給他們做了。”

窗外是條銀杏道，地面掉落薄薄一層金的銀杏葉。

那盒紐扣仿佛打翻的料盤。

絢爛到刺眼。

賀泱隨即把幾疊布一塊拋了出去。

嶄新的，漂亮的，一塊一塊仔細挑選的。

不要了。

都包裝得很好，被人撿去也好，不要在手里。

不要跟著。

什麼都護不了。

什麼都護不住。

蔣四野額角青筋凸起，說不清道不明的緒找不到出口，的他眼睛都紅了。

他說什麼了嗎。

哄他一句不就好了嗎。

天大的事，只要一聲，蔣四野什麼不答應？

一定要跟他對著干？

蔣四野死死咬著牙關，以防止自己盛怒之下說出後悔不及的話。

他推開車門，走到那片紐扣前。

紐扣七零八落，散了滿地，跟銀杏葉混到一起。

蔣四野蹲在那里，背脊猶如一繃到極致的弓弦，指尖一顆一顆捻起那些彩的紐扣，還要吹一吹上面的灰塵，再裝進盒中。

有幾顆紐扣卡到綠化帶隙，蔣四野用隨攜帶的瑞士軍刀一點一點往外撥弄。

那把瑞士軍刀是他的。

賀泱目無神地看了會，手不知何時抓了膝上的帆布包，將布料都擰變了形。

如果他們中間沒有那許多事。

沒有孩子。

真的他到無法自拔。

但沒有如果。

承不了這段被外界嚴重裹挾的，好疲，跟他相也好累。

他總是笑談間就把事決定了。

賀泱反抗無效，反對無效。

在意的某些事在蔣四野那邊不過是蒜皮，連解釋都不用。

視若千斤重，他彈指一揮間。

-

蔣四野把扔掉的東西全部撿了回來。

兩人都沒再說話。

車到蔣家停下。

院里停了輛珠白的車，不是蔣家的，有客人。

人還沒進去就聽見了聊天談笑聲。

是池丹丹和五嬸們來了。

蔣四野抱著那堆布料和配件，誰都沒看，誰都沒理，氣沉沉地穿過客廳去了二樓。

“這沒禮貌的兔崽子，”段天華嗔怒，“別介意啊，他最近太累了。”

說到這，段天華不輕不重地看了賀泱一眼。

意味深長，一語雙關，又明明白白。

賀泱沒什麼表，把包遞給宋姨，極為自覺地拎起八寶茶壺：“我伺候你們用茶。”

“我們也是上小四媳婦的福了，”五嬸撥弄茶蓋，“做長輩的，你一杯茶，行的吧？”

賀泱提著笨重的茶壺，壺往盞里歪：“兩杯都行。”

音落，好似太過吃力，壺突然晃了晃，賀泱手一松——

五嬸尖出聲。

滿滿一壺偏燙的茶水，連壺帶水全部砸到上。

賀泱倉皇後退，咬手手：“怎麼辦怎麼辦，我太沒用了，媽媽，三姐，六姨....”

段天華著急忙慌喊傭人拿巾，拿冰塊，家庭醫生。

茶壺很重，保溫效果極好，里面滋補的食材每日都是這樣用開水浸泡出營養的。

燙傷就算了，骨頭不知有沒有斷。

糟糟的十分鐘，五嬸被送進醫院，由蔣三蕓陪同前往。

賀泱自然要留下來挨罵的。

“是故意的，”段天華罵道，“你媳婦就是故意的！”

蔣四野靠著沙發，實在厭煩：“然後呢？”

段天華拍桌子：“把你五嬸害這樣，你問我然後？”

蔣四野：“傭人不夠使喚？”

“......”

“我前腳上樓，後腳就幫你們倒茶，”蔣四野問，“連口氣都沒，誰喊奉茶的？”

段天華手指發抖：“自己...”

蔣四野：“我不信。”

段天華：“。”

“傭人請進來是當我太太的？”蔣四野說，“我太太娶進來是給你們當傭人的？就燙了個，砸了個腳，怎麼不使喚我？我給弄臉上！”

池丹丹忍不住接話：“四哥，不是五嬸...”

蔣四野：“是沖我吧？怨我進門沒打招呼？怪我沒三跪九拜？”

段天華差點被氣暈。

賀泱擰擰手指：“對不起媽媽...”

段天華厲呵：“你住！！”

賀泱臉一扭，仿佛早有預料，纖薄溫的搖搖墜跌到蔣四野懷中。

嗚嗚嚶嚶：“我就是故意的！誰讓五嬸說你在外面有了小孩！還攛掇媽媽讓你去母留子！”

是段天華們這些人聊天時說的，說別擔心蔣四野孩子的事，不定外面已經有人給他生了。

但蔣四野不知想到哪件事，背脊猝然一僵。

賀泱他，自然發現他的異常。

抬頭：“你真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