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姑娘也是一樣的，自小就懂得要爭，爭名，爭才學，爭祖母的歡心，爭到最後就看各自的婚配了。贏的當然能嫁高門，輸的自不必說。

活在這宅門里，沒有誰是輕松的。

而像伯父跟兄長，肯定是有一場惡鬥的，父親跟伯父是親兄弟，自然親近伯父。小時候去哥哥書房玩兒，都是的，幾乎不敢讓爹娘知道。趙家也沒人曉得跟哥哥走得近。

沉沉地嘆了口氣。

吃完餞，口中的苦味終于退了，也出了正房回自己的桐花閣。

心里想著事，漫不經心地走著，卻在過青石徑的時候聽見梨月呀了一聲，抬頭，正見承玉站在小徑的不遠，看見後喊了一聲姐姐。

似乎是在等。

“承玉……”明宜喚了他一聲：“你怎麼沒去上學。”

他靦腆地笑了一下：“我在等姐姐。”

明宜了他的頭，笑道：“等我做什麼？”

承玉：“聽說姐姐病了些日子，不知道近來有沒有好，不親口問一下，總覺得不安心。”

“我已經好了，昨天大夫來看過，已經無大礙了……倒是你，快去上學吧，遲了先生要罰你的。”

趙明宜看著承玉，他聽見病好了，笑起來出兩顆虎牙，也有些心酸。

娘說他心思深。

趙家的孩子誰心思不深

也只有這樣的，先有母親小心看顧，後有兄長護著，才仿佛缺了筋似的，總是看人不。

又說了幾句，承玉終于轉離開了，也走。

剛走出兩步，卻聽見一聲低的聲音，是承玉喊住了。小小的年個子已經很高了，形卻瘦，不像四夫人的承蘊那樣壯實。

“姐姐，我看見了。”他目炯炯，直直地看著：“我那天在西角門那邊，看見明湘姐姐的丫頭給福海家的塞了銀子，讓把你跟孟公子的事散播出去。”

明宜默了片刻，只看著他*。

承玉急了，眉心擰得的：“姐姐你相信我……角門旁邊有道墻，墻後是一片枇杷樹，我常躲在那里溫書，我真的看見了。”

三月的天有時候的，偶爾有一陣有很快消散了。

回了桐花閣，路上什麼都沒說。

梨月端了茶水進來，看見小姐坐在窗邊，撐著下看窗外的天。

“小姐，明湘小姐為什麼要讓人去傳您跟那位公子的事？”輕輕地問，一邊上了茶。

滿溢的茶香撲如鼻間，明宜默了片刻，告訴：“因為趙家跟王家在議親……”

王氏跟趙氏都是極為繁盛的家族，王家議親的這位爺也是很有份的，王夫人那天見過幾位趙家的小姐，都送了見面禮。

……可是後來王夫人單獨給明宜送了一對如意鐲。

才十四，其實年齡算小了，要定親也是上面的姐姐先。

明湘顯然是只忌憚上了。

梨月上茶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眉都氣得豎了起來：“怎麼能這樣！這樣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也干。”

明宜不置可否。

并不想嫁去王家。

不喜歡勾心鬥角的生活。

“梨月，我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喝了口茶，轉頭看著氣鼓鼓的小丫頭。

梨月氣得頭腦發漲，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哪樁事。

“您放心，我已經讓人去請徐醫正了，徐家也應了……”梨月轉頭回想了一下，忽然跺了跺腳：“哎呀，我今兒個出門的時候，見明湘小姐邊的媽媽了，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問話也支支吾吾的，會不會就是派來盯著您的。”

“這要讓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又讓您跪小佛堂。”

梨月小時候在莊子上長大，猴子似的到竄，對四周的靜很敏，有人跟著一準就能察覺出來。

前世倒是沒往這想。如今看來，沒準真是這樣。

“沒事，先不管……”明宜捧著茶盞看向窗外，長嘆了一口氣。

拋卻前世婚後種種，對含章其實是有愧的。若能幫到他的父親，那他們今生，就算兩清了。

也不再計較他對的不好。

一切因而起，不能逃避前世的錯誤。

第4章 診治

晚上府里陸續掌了燈。

梨月正在鋪床，趙明宜坐在窗邊的矮榻上納涼。

今夜不知怎的，格外悶熱。三月的天，穿上春衫尚早，穿回冬天的小襖又太熱，明宜只好解了上裳扣子坐在窗邊吹風。

窗戶只支開一條，也不會著涼。

一邊的幾案上擺著紙筆，還有一個信封。梨月收拾好床鋪走過來，看見桌上的東西，一拍腦袋，提醒道：“小姐您是不是忘記寫信了？”

趙明宜看一眼，面茫然。

梨月道：“您每半旬都會給大爺寄一封信的，前幾日您病了，一直沒寫，我也給忘了……這個月都快過去了。”

聞言，明宜終于想起來確有這麼回事。

實在是熱，又解了顆扣子，把頭探向窗邊，垂頭喪氣道：“我還是不寫了……大哥太忙了，估計也沒有空看。”

前世也是這會兒，在祖母那兒很是了些委屈，一時間話特別多，娘那段時日總是頭疼，沒有人傾訴，就寄信到天津說給大哥聽。

怕他煩，也不說家里的什麼是非，就是嘰嘰喳喳地講一些細細碎碎的小事，比如早晨吃了什麼，六兄給買了一只鳥兒……每半個月就要寄一封，有時候更短，幾天一封。

但是大哥沒有給回過。

應該是沒有看吧。他那麼忙，記得似乎沒過多久，他就要封侯了……斬殺有反心的遼王，擊退圍京的叛兵。

沒有人知道，趙氏未來幾十年的榮，都要系在趙樞上。

甚至覺得前世的自己有些不懂事，總是找著機會去打擾他。

“我不寫了，以後也不用寄了……”覺著沒那麼熱了，終于起回到床上，告訴梨月：“哥哥太忙，我不能總去找他。”

該懂事了。

梨月眼睛瞪得圓圓的，愣了片刻，也點點頭。

“小姐說得對！”

其實也怕跟大爺的人打道。各個上都有氣勢，尤其是那個姓周的冷面侍衛，又高又結實，橫一眼，梨月都要心驚膽。

不寄更好！

翌日早晨，天還沒亮，窗外黑漆漆的，簾帳外已經掌起了燈。

雲珠端了水進來。

迷迷糊糊間，有人拍了拍的肩膀。

“小姐，您今天開始，就得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可不能再睡了。”

明宜一下子就清醒了。

前世兄長把接去天津後，幾乎就不用再早起了，沒人需要問安，哥哥對很好，幾乎能算得上捧在手心里了……那些年沒吃過什麼苦。

以至于都快忘了，曾經在趙家，是要早晨天沒亮就得起來的。寅時末的時候梨月服侍洗漱，困得頭都抬不起來，眼下有點青影，雲珠只能用細細的脂給遮掩一二。

收拾好後，廊上有婆子過來給掌燈。

穿過竹籬花障之後，明宜只見前方約有燈火，幾個提著燈籠的小丫鬟走在前面，中間簇擁著的是一個婉的人。……紋織錦緞長，罩著杏撒花團紋褙子，發髻上的銜珠步搖搖曳生姿。

“母親……”高興地喚了一聲。

林氏剛巧走到跟前，拉過明宜的手，帶著往壽安堂去：“你病了之後就沒去請過安，怕你不習慣，也怕刁難你，還是我帶你去吧。”

趙明宜覺得自己眼眶紅紅的，有什麼東西快要掉下來了。

“還是娘對我好。”把手放在林氏掌心里，與母親肩并著肩走著：“您不用擔心我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或許前世的不能。

但今生的趙明宜可以。

林氏笑了笑，只帶著走，黑夜里人的聲音如溫暖的水流：“你再怎麼能照顧好自己，也是我的兒。我看顧你不是應該的嗎。”

月灑在小徑上，把母倆的影子拉得悠長。

這時候天已經有一點蒙蒙的白了，東大街一道巷子里，一戶人家已經亮起了燭火，窗邊微弱的映出一道俊秀拔的影。

院子里傳來潑水聲。

孟蹊站在水缸前，挽了袖子，用木瓢舀水進鍋里，點火加柴，而後坐在一邊靜靜地等水燒開。

噗嚕噗嚕的水聲響起。

他又拿來木盆，將熱水倒進去，而後拿出一包包扎好的藥材，接了繩結放到水中。清澈的水逐漸泡出了濃郁的茶，散發著藥香。

他將木盆送到了房里。

“李叔，我來吧……”他額頭沁出一層細汗，進去去後只見半鬢斑白的男人正在給他父親，男人推拒了，接過他手中的水，挽了袖子伺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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