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兄(重生)》 第12頁
趙樞隨意撇了一眼,只道:“無事,傷而已。”
只是說完,他卻見那姑娘站了起來,在門外吩咐了的小丫頭什麼,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很快便又折了回來,手里多了一個小瓶子。
“這是娘給我找的藥,我小時候總是傷,傷口又長得慢,我娘試了許多種藥,才給我找了這個。”將椅子拖到了兄長這邊,打開瓷瓶,拿帕子沾了藥膏,看著他道:“哥哥試試吧,會好得快一些。”
他撂下了書。
隨折騰。
藥是好藥,冰涼清爽,有一點清淡的藥香。可見林氏是費了心的。
窗外漸漸黯淡,周述真立在門外,正見馮僚穿過竹籬花障,正往這邊過來。
馮僚也瞧見了周述真。他看見他一如既往冷淡的面孔,一個武行出的侍衛,明明跟他一樣是最底層爬上來的,卻不知為何上很有幾分傲氣。
聽說也是個孑然一的。
連個親人也沒有。
他匆匆走了上前,正要進去,卻見里頭似乎有人。那位小姐正在給大爺上藥,小心翼翼的,看起來很認真。坐在那兒,就像尋常人家的小妹妹一樣,關心兄長的傷。
昨天那場筵席,明明大爺所有的親人幾乎都在。
卻只有注意到了。
馮僚嘆了口氣,正要轉去廳里坐一會兒,卻見周述真也看向那個方向,他的手不曾握著腰間那鞭,微微垂著,是一種輕微的放松的姿態。
“怎麼,羨慕?”馮僚起袍子坐在了廊下,察覺到他微妙的緒。
周述真卻轉過了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馮先生在說什麼?”
“我說你不是……”馮僚正要玩笑一句,卻聽見書房腳步聲漸近,穿著緋紅繡海棠花子的小姐翩翩地走了出來,臨走時還喚了一句馮先生,給他見了一禮。
馮僚嚇一跳,錯讓了的禮。
把一個瓶子給了周述真,叮囑他按時給大爺上藥,而後帶著丫鬟走了。
周述真拿著那個藥瓶,靜默了一會兒。他心道馮僚確實是揣人心的一把好手,他以為自己這麼多年也算足夠冷無,跟大爺是一樣的。
只是沒想到,大爺有小姐這樣的妹妹。
他誰也沒有。
“我若有一個妹妹,定要把捧到天上去。”沉默良久,他只憋出這麼一句話。
馮僚心下一咯噔。偏頭看了看,只見周述真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跟他腰間勾著的那柄長刀一樣。
有時候有的人,有親人也如同沒有一般,就像大爺,家族傾軋,父子反目,這樣的親緣還不如沒有。而有的人,一無所有,從一開始便只有自己,然後是手中冷冰冰的刀,一如周述真。
馮僚忽然覺著有些不忍,想要說兩句什麼,卻聽見風微微吹門框。
他轉頭一瞧,卻見大爺站在正站在後,面淡淡地看著他們。
……
趙明宜這邊才回桐花閣,將將用了晚飯,另一邊林氏便讓張媽媽過來請,說要給裁春衫。
“夫人讓名下的綢緞鋪子送了些料子過來,整好天氣也暖和,便說給您裁了做裳。”
張媽媽一邊笑著引,一邊細數送了哪些東西上來:“有素綾的,還有花羅,雙宮綢的,這里頭有兩匹繡唐草的蜀錦,夫人說專給您留著,等裁好了過兩日出去踏春穿。”
“何不給娘留著,我記得母親喜歡唐草樣式的。”笑著道。
“嗐,您還不知道嗎,夫人都是可著您來,您裁賞穿了好看,夫人那才歡喜呢。”
正說著,便到了正房。瞧見母親屋里亮著燭火,有丫頭給打了簾子,引到屋,走進去一瞧,才發現父親也在,正坐在幾案旁練字。
行雲流水的書法,并不負他大家的諱稱。
“蓁蓁來了。”二老爺沖招手,把喚了過來:“我看看你的字練得這麼樣,這些時日可有長進。”
他鉆研書畫的時候,倒是一個極溫和的人,脾也好,也沒再提昨夜他們幾個小輩,掃他們伯父面子的事。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更像一個父親。
趙明宜順勢走到幾案旁,挑了一只竹管的湖筆,正要潤墨,卻見邊有丫鬟送了茶上來,小聲地喊了一聲老爺。
父親應了。
微微抬頭,才見是祖母那日賞下的那個丫頭,心下微驚,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是你來了,母親邊的蓉兒呢?”
那丫頭生得一張白皙清雅的面孔,說話也溫婉轉的,此刻端著茶的手卻微了一下,輕聲道:“蓉兒姐姐給夫人熏裳去了,命我來給您送茶。”又道:“管事的送來的料子放在廂房,夫人說等理完事後,便帶您去看。”
哦了一聲,調整了一下手腕,正要走筆。
爹在一旁看著。
“看來這些時日是生疏了……”他拿了另一張紙,給寫了幾個字,重新教走筆。
奈何趙明宜沒有這個天賦,只能堪堪寫得中等,在潤墨的間隙,聽見爹輕嘆:“還是晗音有天資些,寫徐渭的草書都能行雲流水,你比差多了。”
嘆完後,似乎聞見什麼,轉頭問那上茶的丫鬟:“屋里熏得什麼香?倒是清淡好聞。”
趙明宜正泄氣,聽見父親與那丫頭說話,神又繃了起來,等他們說完後,才借著由頭將那丫頭打發走了。這時候林氏也回來了,見丈夫又在教兒寫字,也是忍不住地額。
“你別教這個……”林氏拿走了兒手里的筆,將拉到了邊來,用帕子給沾到手上的墨:“每回你教這個,又不如你的意,到最後又要說。”
林氏最了解他。總拿小兒跟晗音比,做得不好了又要說,弄得兒從小寫字就很不自信。
他偏疼晗音,也不說什麼,卻不允他貶低蓁蓁。
“好了好了,我帶你看料子去。”林氏拉著去了廂房,一邊跟說:“寫不好也沒什麼,你是我們家的姑娘,又不是要去考科舉爭狀元,莫聽你爹胡說。”
趙明宜握著母親的手,心口有些酸。
的字跟父親比起來,寫得不算好。二老爺只有兩個兒,年輕的時候很有一番意頭要培養個書法家出來,晗音很有天資,很得父親的意。等到教的時候,父親頓落差太大,總要說兩句。
久而久之,寫得更不好了。
承乾四年春,遇到了孟蹊。他是那一年非常耀眼的人,文采斐然的新科進士,一筆端正剛勁的小楷寫得也讓人心中折服。
以至于婚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在他面前流出字跡。
只是很久之後,他還是看見了。那時他仔細端詳了寫在宣紙上的字,那是抄的他寫的一首詩,看了很久,俊秀的眉皺了起來,說寫得不好,甚至比不上陳婉十幾歲時寫的字。
聽完後悶悶不樂許久。
其實現在想想,也并不讓人好。只有母親才會這樣維護的自尊。
廂房的燭火比正房暗一些,林氏又讓人拿了兩蠟燭進來,將屋照得更亮堂了,轉頭卻瞧見兒低著頭,發髻上的玉蝶簪子輕輕了一下,似乎不太開懷。
嘆了口氣,兒的頭,笑著道:“好啦,娘的蓁蓁這是怎麼了,來瞧瞧我給你留的料子,都是最好看的,給你裁了做春衫,等過幾日踏青,你就是整個滄州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趙明宜被逗得笑了起來。
林氏把哄好,讓人把料子排開了給看,一邊又跟說話:“我知道你今日去榮安堂了,我把雲珠了過來,說你在那邊了委屈。”
說罷面又冷了幾分:“我本要去尋你父親,讓他跟你祖父說幾句話……”
“可巧今兒下午,我便聽見你四叔父派人把你姨送了回來,當年你祖父很是偏疼這位,老太太不知廢了多勁才把送走。哪知道今日忽然便回來了,聽說是患了頭疼的病,想回滄州來住著……”
夜濃重,明宜挑了兩匹喜歡的料子,便先行回了桐花閣。
天氣漸漸熱起來,園子里慢慢有了螢火蟲。前頭有丫頭掌燈,不不慢地走在小徑上,很輕聲地問梨月:“姨為什麼會忽然回來……”踢了踢道上的小石子,發出清脆的石擊聲。
梨月搖頭。
趙明宜卻覺著這并不是巧合。
趙家除了祖父,沒人敢駁祖母的面子。到底是誰,敢在這樣的狀下,把這位接回來。
猜到是誰。
第12章 王璟
次日一早,趙樞往刑部去了一遭。
主管天津刑名的是山東清吏司。
清吏司郎中程何大早便命人清掃衙署,把案犯從獄里提了出來。人是不久前從趙家送進來的,不過短短幾日,便已經了層皮,看著已經不人樣兒了,饒是如此,刑部依然沒能撬開他的,找出遼王世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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